夜近深沉,秋风似刀,临安府的青石板大街上空荡荡的,寒风将满街的落叶,扫进了街底的宅子里,大门旁立着两座石敢当,上头刻着两个朱色的行草大字”威远”,苍劲的笔势隐隐有着刀法的雄浑锐利。
这字正是此间主人,威远镖局总镖头方振远亲笔所书,自二十年前一手建立镖局以来,以一十三式势披风刀,三十六式天南伏虎拳,纵横北七省,纵横江北,会过无数黑白道上的成名好汉,凭着硬底子的功夫,加上为人豪爽广结识各地豪杰,虽说时局不靖,道上听到威远镖局的名号,总会卖个面子礼敬三分,所以镖局二十年来生意蒸蒸日上,声势是如日中天。
但这个晚上,镖局的气氛却处处透得诡异,肃杀的空气蔓延在青石板大街上,打从入夜之后家家户户竟是紧闭了门窗,掩熄了灯笼烛火,不透出一点声息,原本白天车水马龙的热闹市集,竟宛如成了死城一般。
街上巡查的更夫打着梆子和锣,一面沙哑的喊着:「天乾物燥,小心火烛」叩叩的声响在冷清的街上特别响亮。
夜色里镖局的大门只虚掩着,门后中堂里透着灯火,几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持着明晃晃的单刀守在门后,背后花架的阴影处,另伏着一群青衣汉子,挽着强弩铁弓,绞紧的弓弦上搭着连发的弩箭,在緋色火光下泛着闇蓝的微光,那自是上了极厉害的毒药,端是厉害见血封喉。
任谁只要进得屋来,管叫他来得去不得,插翅也难逃,内堂居中三张虎皮座椅,坐着的正是方振远和二位拜把兄弟,铁手银枪雷翊和疾风剑闵千羽,三人自结识以来济弱扶残,联袂做了无数仗义行侠的事,说得上是过命的交情,所以雷翊和闵千羽接到方振远紧急的飞鸽传书,即连夜赶赴临安,欲了结昔年的一场祸事。
二更时分刚过。
暗处里一个身形清癯的灰袍老者,拄着拐杖慢慢地自街口缓步走向威远镖局,枴杖撞击在青石上发出叩叩的闷响,声音由远而近,在威远镖局门口霍然而停,一阵怪笑自门外穿透直入镖局,闵千羽等三人互望了一眼,心道:『终于来了!』
灰袍老者缓缓的走向镖局大门,伸手自背后解下包袱,手一扬,只见那包袱看似轻盈,却竟自撞开虚掩的大门,穿落庭内,那镖局大门乃是厚实红木所製,沉重异常,等间人尚且推它不动,但在灰袍老者所掷包袱一碰之下,竟砰的大开,老者仍是一声怪笑,声音哑如夜梟,包袱掷出同时,已同时进了门内。
方振远大喝一声:『放箭』,数十隻劲弩一起往老者袭去,人影交错间,包袱里弹出一张细网,将弩箭全数收入网内,同时灰袍老者手已搭上,持单刀黑衣大汉的肩膀,只听的惨呼一声,黑衣大汉的臂膀,已自硬生生地被扯下,灰袍老者左手同时暴长,插入一旁镖师的腰际,五指成爪自他腰间,剜出拳头大小的肉,招数狠辣至极,只顷刻间已连毙二人。
铁手银枪雷翊大吼一声,反手抽出精钢长枪,拍身而起,向灰袍老者扑去,枪尖直刺老者胸口心间,正是一招四夷宾服,雷翊原是武官出身,在这长枪上已沉浸二十馀年。
长枪原走轻灵,雷翊却反其道而行,他这柄长枪乃是鑌铁混合精铜所打造,较一般长枪重逾二倍,雷翊以百年老藤捲缠住枪柄,使开时扭转枪身回旋,更增威力。枪尖未至,威势先到,昔年他带兵征战沙场时,枪下不晓得挑落了多少猛将,即便已辞官退隐多年,威势犹在,出手更见老练。
只见枪头如毒龙出洞,直取灰袍老者,枪尖才一眨眼已即他胸口,雷翊心里暗喜:「这一枪还不刺你个窟窿!」,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灰袍老者不闪不避,伸手暴长,在枪桿旁轻轻一拍一拉,长枪顿时偏了三吋,馀势未歇,将一名自后赶来的大汉穿胸而过,钉在门上,灰袍老者手腕微翻,已然搭上了雷翊的手臂。
雷翊虽败不乱,他外号铁手银枪,一身横练的外门硬功,只吸气间已运劲于臂以力强抗,另一手同时撤枪、化拳,一式黑虎偷心直取灰袍老者胸口,灰袍老者怪笑一声,手掌瞬间赤红如血,一手运指成爪,瞬间在雷翊手臂上留下五个窟窿,另一手以掌迎拳,内劲吐处硬生生将雷翊震退三步,手臂鲜血淋漓,五孔深可见骨。
方振远和闵千羽大惊之下,一个箭步分别自灰袍老者左右攻来,闵千羽长剑出鞘,剎那间已刺出一十三剑,分取灰袍老者全身要害,此招式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因看见结义兄弟遇险,情急之下一出手便是拼命的招数,方振远则单刀斜劈灰袍老者,攻敌之不得不救,灰袍老者见来势险恶,足尖一点,向前的势头登时倒转后退,将后头持刀汉子撞了个满怀,这一撞力道好大,只听得喀拉声数响,那黑衣汉子胸骨肋骨俱断,软瘫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方振远心下暗惊,大喝一声:『住手,我有话说』
灰袍老者怪笑数声道:『好哇!且让你留个遗言再上路』,说罢轻抖袖袍,拭去手上的血跡。
方振远道:『血手修罗,我振远镖局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阁下苦苦相逼,七天内连毁我十三个堂口,伤我百馀名镖师的性命?』
灰袍老者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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