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满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气,父母都慈祥……」凌晨的手机闹铃唤醒了我,听说当你戒不掉一首歌的时候就把它设成闹铃,就会再也不想听到它、厌恶至极,我也这么尝试着,希望这首歌会在我心中彻底消失。
不用照镜子我就能感觉到眼睛有多浮肿,原本是双眼皮在水肿以后变得更沉重,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引人注目,但我还是很注重我的形象,带了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只求能多少隐藏住昨晚的脆弱。
出门前撞上了正起床的哥哥,与他对视的那刻就像同极的磁铁一碰就离开。一想到他对我见死不救,平常已经很少说话的我们,更是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坐在专车上,突然很想要听当初林少焄给我的单边耳机,我还记得我从玻璃的反射看见他拉起袖子在擦拭耳机,就因为我说了那句话。到现在只要他坐在我旁边,愧疚感便一直存在,我替自己解释那只是我为了避免麻烦而做的自我防卫,无心之中那些伤害却没有不同。
多学学你哥好不好,人家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也许我该保持沉默,什么话都不要说。
我终于能够体会明星走在街上无论怎么包装还是会被认出来的感受,脸上这副平凡无奇的黑框眼镜意外的引人注目,即便我尽可能低调的坐在位子上,仍能感受到四周视线一层一层想要剥开我。
其中一对特别不会掩饰,甚至越靠越近,「洛琪你有近视啊?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圆框耶!」
我放弃似的瞥了她一眼,是自我介绍女,我还是记不得她的名字。
「之前都戴隐形眼镜。」我当然不会说是为了要遮我哭过的水肿。
「我也有一点点近视,不过还看得算清楚就没配眼镜了,还有啊,医生跟我说最好十八岁以后再戴隐形眼镜会比较好喔!」接下来的几分鐘她又解释了一番,我也当八卦听听而已。
「早啊,你们在聊什么?」
「少焄早安,洛琪也蛮适合戴眼镜的对吧?」
我在一旁窃笑,他说想和我单独聊聊就把自我介绍女赶走了,谢天谢地。
「你有听到她刚刚叫我什么吗?」林少焄表情有些不自在的说。
「少、少焄吗?」我憋笑。
「好肉麻喔,你叫好听多了。」
他不经意说着,我也没想太多。
然而我以为就能这样蒙混过去的时候,他伸手摘下我的眼镜,脸色顿时严肃,像在躲避刺眼的强光,也像做亏心事被发现,我低着头迟迟不敢抬起来。
我知道林少焄才不会相信我只是水肿那么简单,毕竟第二次了。
他先是清嗓,又整理了制服颈上的领带,身子坐得挺挺的,「您好我是贝尔森派来倾听您的垃圾桶使者,小姐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喔。」
「没事啊,你可以回去了。」不能说,家丑不能外扬。
在我说话的同时,他其实不断的在观察我,虽然被打量着心里不是那么坦荡,却又渴望他能够发现,「你的腿怎么瘀青那么严重?」
发现我遍体鳞伤。
「昨天在家练摔角啦,cena那场打超棒的!」我把毕生会的演技都用在这一刻。
「他昨天根本没有上场。」结果下一秒就被戳破。
哑口无言,脸部的笑容僵在那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要上课了。」
「洛琪,不要逃避,你是不是被打了?」
「没有。」
「谁打的?妈妈?」
我用力摇头,妈妈不可能会打我!
「爸爸?」
那个人可怕的眼神在瞬间移转到林少焄上,再一次眨眼又回归于正常。
鐘声响了,他不得不回座位,我最后的印象是他又传了一张纸条过来,上面仍旧有一隻鼻子脱线的熊,写着:「垃圾桶使者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
到了中午水肿差不多退了,我把眼镜拿下放回盒子里收好,毕竟很少戴眼镜,一戴就头晕。
午睡以前其他同学总是会在外头待到最后一刻才进教室,每天都可以听到教官苦口婆心的赶大家回去,今天是一个魁武的男教官值勤,他的口才倒是幽默,甚至会有人故意为了听他说话徘徊在福利社前等他开骂。
平常我只会在教室里隔着墙隐约听到他的声音,这次被班导派了公差,同行的还有周乐婕。
午休的校园安寧又静謐,只听得到四脚参差不齐踏在磁砖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否则一个不经意的吐气都会扰乱这片得来不易的安静。
「洛琪……你身体还好吗?今天还戴眼镜了,我记得你以前不会这样。」沉默没有保持太久,由于实在太过安静,周乐婕一出声彷彿全校都听得到她说话。
从国小那件事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交谈过,彼此之间却还是有一种无形的连结,比如说段考或是各种小考,她总是紧追在我后面,分数一直以些微的差距来排名。现在从她口中说起“以前”,听起来很烦燥。
「没事。」我想不到更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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