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东西人人爱,结果搞得好像是专为我设鱼缸似的,直问我意见。
一週了,连络不上陈朝,我开始担心。国内八卦新闻开始乱传消息,说什么知名陈姓编剧和一线女星汤某某去海外渡假,又说金奖陈编剧跟王姓男歌手在海滩激吻,可照片拍得超模糊。我却并不会生气,反而觉得他要是那么有活力玩的话就代表人没事吧?
儘管如此,我还是一天至少传一通简讯,拨个电话。每次传的内容都是差不多:「你今天过得怎样?」「有没有好好的吃饭睡觉?」「说了你别得意,其实最近还蛮想你的。快回来啊,我请吃饭。」
有次正在打字,关宇钧走来问我忙什么,我把手机萤幕给他看,我苦笑:「他不理我。传十几天了。」
关宇钧说:「他也没联络你吗?」
看来我们两个都被陈朝拋弃了,我跟他相视而笑,很是无奈。第三个星期过去了,公休那天就真的纯休息,没排工作,我打算睡到自然醒,结果手机狂响。我以为是陈朝终于肯理我了,可是来电者是关老爷。
我接通之后,还没发声,关老爷就在那头用异常平静严肃的语调说:「我有事告诉你,你方便吗?」
「现在?那我洗把脸,等下去找你。」
「嗯……快过来。」
他声调平静,可是我听着好像他在隐忍什么极大的情绪,我很忐忑,赶紧洗脸更衣匆匆赶去隔壁,他开门时把我吓一跳,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憔悴,眼下是黑眼圈,好像彻夜没睡。关宇钧也没请我进门,而是忽然像崩溃一样扑倒在我身上,紧紧抱住我。
他有些抖,那是压抑过度的发抖,我心疼得回拥,轻轻拍他背关心道:「还好吗?发生什么事?鱼全跳缸了?没那么惨吧?」
这话一说他把我抱得更紧,我觉得有些疼,放轻声音哄他说:「老爷,有我在,你别怕。有话等你能讲了再讲,我都等你。好吗?」
他吸了吸鼻子仍靠着我,再来将我拉进屋里,似乎是怕被外面的人看见,我被他按在门边墙壁上,他退开来红着眼眶看我,又慢慢的把脑袋靠到我胸膛。我一直觉得关宇钧就是个优雅友善,温和又带点客气的疏离感的人,总之很有包容力、很坚强的男人,一下子看他这样我也慌了,但一方面又告诉自己更该沉稳坚强的当他暂时的支柱。
「没事,我都在。」我还在拍抚他的背,抱着他的头安抚,他抬头终于说了他要传递给我的消息,然后我也陷入当机状态。
他的嗓音乾涩沉哑,他说,陈朝在海外潜水的时候,溺死了。
***
陈朝的死因,据说是氧中毒。听说这不是很常发生在潜水时,可一旦发生就教人措手不及。那天关宇钧跟我说完,就跟我请了假,说要去接陈朝回来。我看他冷静许多就准假,叫了车就出远门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朝去了哪里、徜徉在哪个海域,他的情况我都不晓得,我忽然发现纵是身为一个朋友我都是不够资格的,一直是陈朝来找我,在我身边打转,我很少主动关心他什么,顶多是认识初期查了些他过去的歷史,作品、緋闻,但对他这个人,除了他很爱关宇钧之外一无所知。
最难受的莫过于陈朝的家人和关宇钧了吧。我想我没资格伤心,于是我还在自己的店里忙碌,公休日没事情做,突然变得很难熬,我一个人骑车去海边,坐在堤岸上放空。陈朝死了,可是除了关宇钧那反应,我一点真实感也没有,甚至不太相信。
拿出手机上网查,一笔相关新闻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我、我不信。陈朝那么爱恶作剧,八成又是唬我的,可能一会儿我会接到他来电问我有没有被他吓死。
「陈朝……怎么还不回我讯息,我都等你快一个月了。」我对着虚空说话,海边有些游客,外头还有卖烤香肠的,我饿了,骑车去买酒,再买了那烤香肠吃。坐回堤防上,边吃边哭,可是没什么眼泪,只是在怪叫而已。
被侧目我也不管,又喝了酒打算颓废一天。跟陈朝认识不算太久,为什么这件事如此打击我,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涉入他的生活太多吗?说来他是很激进的傢伙,从他写过的故事都能看得出来,早几年算是他创作的巔峰期,后来可能跟关宇钧闹僵了,作品少了,今年也才一部电影跟两齣剧,而且戏剧还是跟其他编剧合作的,除此之外就剩下靡烂的生活。
关宇钧就像是陈朝的几口烟,满满的尼古丁,渗入血液里流动,积累沉痾。陈朝耗了一辈子,成就那么多美好的故事,却成就不了自己的,任凭他再好再优秀,都得不到一个人。
那不是关宇钧的错,也不是因为什么兄弟情,什么都不是,我望着天空跟海平面胡思乱想,觉得自己也挺自私的,竟还在想他有没有看过我的讯息,有没有心情放松了些。
今天很安静,一个人都没联络,没简讯没私讯没电话,酒喝光了,我走到海滩上,海浪拍上岸,脑子都是空白的,回神的时候潮水已经涨到腰了,我趁机解放了一下,一身湿淋淋的上岸,狼狈的骑市区。洗澡时还能从口袋摸出海藻,这天什么事也没做,我却觉得很累,天一黑我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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