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将来,秋时已尽,一季拂过的叶都落下。
湿润的傍晚,雨水痴缠,天是迷茫的灰——
季长河坐在休旅车里,膝上放着背包,左肩半倚车门,双眸时睁时闭。当车辆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她目光偏了偏,望向斜前方的后照镜。镜里,一对深邃眉眼显映,属于那个年轻男人,蓝耘,也是她最熟悉的人。驾驶座上,他肩背微垮,显得有些寥落。她凝视着他,欲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沉默,无法言明的情绪于心底蔓开。
又经过几条车流壅塞的街。
他们来到人车交匯的十字路口,纵向行驶道路的绿灯亮起时,忽然有名行人不顾号志,快步横越了斑马线。他为闪避突发状况,不得不踩下煞车,车身由于惯性作用,骤然朝前一阵猛晃——
季长河未有心理准备,身躯顿失平衡,整个人磕向他的椅背。纵然撞击力道不大,却造成不小的动静。蓝耘有惊无险地稳住车子,随即转头检视她的状况。
云幕低垂,光影昏昧。她辨不清他的神情,但留意到他眼尾泛起的歉意,然而那份歉意里,包含太多复杂。
?
几小时后,他们抵达在新城市承租的公寓,蓝耘将休旅车停放于公寓下方。
湖水绿的车棚边缘坠落成串水滴,季长河欲伸手承接,被他轻轻按住。
「不要碰。」他说:「会冷。」
听到她「嗯。」了声,他搭着她的手,才缓缓放开。
蓝耘从后车厢取出所有行李,提入阴暗的水泥梯间,她发现自己没东西可拿,但也不知如何开口。按照往例,他只会说:「很重,我拿就好。」便结束对话。
一如预期,今日的她,依然什么都没讨到,一双手空着,唯肩上背了一只深蓝色小包。她习惯跟在他几步之后,望着他的背影、确认他的存在,获取一份有所依傍的安然。
梯间空荡,雨声回响,屋顶有几处皸裂,足底踏过尽是泞滑。他每跨几阶,就会回过头,似乎怕她不慎跌倒。
新租的房间在四楼,楼层其实不高,她却感觉走了很久,迟迟无法抵达。
来到写有数字四○三的门前,暗铜色漆痕已然斑驳。
寒风夹雨吹入走廊,他捨不得她淋湿,翻找钥匙的同时,把她好好护在身前和门板之间。
开了门,屋内漆黑一片,直到他触及开关,一室才瞬间通明。
纵然行李不多,全部堆进房里,凌乱依旧。他们一边打扫、一边整理,几个小时一晃而过。直至夜半,他们仍未能整顿好新居。
平日接近午夜,她早已就寝,此刻他不意外地看见她打了一个小小呵欠。
「先睡吧,明天继续。」他点了点她的鼻尖。
当蓝耘攀上双层床架,发现楼板边角有些霉斑,几个地方因而不停滴水,导致上铺床单被打湿。他告诉季长河漏水的情况,「上铺没办法使用,你睡下舖。」
「你呢?」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板。」
「可是——」她总觉不妥,「地板又硬又冷。」
「没关係。」
她停顿半晌,又开口唤他:「蓝耘。」
「嗯?」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在下舖?」她把枕头抱在胸前,遮住下半张脸。
他摸摸她的头,「不怕我把你挤下去?」
「我可以睡靠墙那一侧。」她很小声咕噥:「说不定被挤下去的是你。」
听到她的话,他笑了笑,「那我得小心点了。」
?
就寝时,两人背对着背,不过身后是蓝耘,季长河难免感到紧张,此般思绪令她睡不着。因为有多少喜欢,就有多少不安。她是喜欢他的。十六岁的她,喜欢着二十五岁的他。然而,他们的关係如同彼此咬合的齿轮,看似时刻镶嵌,可稍有不慎,又将轻易松落。所以,这份延续了九年的情感,是她埋藏心底最深的祕密。
不久,季长河察觉他翻了身,他均匀的呼吸拂过她耳尖,带来一丝痒意,令她忍不住颤了下。
蓝耘似乎被她那一动吵醒,「怎么了?」
他掺着一点嘶哑的嗓音低沉好听,她不禁觉得脸颊略微发烫,但故作镇定。
「……没事。」
「是不是会冷?」
他们已躺了一阵子,她隐约碰着他小腿,脚仍然很冰。
「还好,没很冷。」
有他在,她其实不冷,只是血液循环不好,手脚末梢体温经常偏低。
「你转过来。」
闻言,她身子微微一僵,缺乏勇气配合动作。
他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次,「长河,你转过来,把手给我。」
「嗯。」她怀着些许忐忑,缓缓面向他。
他把她一双小手放进自己掌心,来回揉了揉,再轻轻捂着。
「这样有比较暖和吗?」
因为过于害羞,她喉咙发紧,讲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早点睡吧,晚安。」
「嗯,晚安。」
她听着他如潮骚的心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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