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向屋内,脚步踉跄,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沉浸在虚幻中,从甫一重生,脑海中有了前一世的记忆,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些痛苦的往事,就要直面自己亲手将最想挽回的人置于险境的局面,再到绝处逢生,得知黎观月还活着。
种种消息接二连三砸下来,他全凭着一股想要再见一眼黎观月的执念才撑着没有倒下。
“拜见殿下……”
走进堂内,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坐高堂之上的黎观月,那张熟悉的面容投来一个淡淡的眼神,如同砸在他的心头,耳边一阵轰然巨响,宋栖攥紧了拳,死死地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好久没有见过她了,久远到他都快要忘了她的面容。
前世黎观月被设计攫夺身份、赶出京畿那一天,应南瑜的要求,黎重岩下令将原本黎观月生活过的痕迹一一抹除:
照料过她的奴仆被遣散、她的珍藏被充入国库、名字被从玉牒上去除……大越有了新的长公主、皇帝迎回了他的亲姐姐,下面的人为讨好,极尽所有力气来消除曾经黎观月的痕迹。
所以当黎观月死后,他们竟然连一张她的画像都找不到,而此后数年,故人魂魄从不曾入梦,他日日焚香、佛前跪拜,也留不住脑海中仅存的一点回忆——
太久了,他所记住的黎观月的面容甚至渐渐模糊起来,直到他有天醒来,很稀松平常的早上,宋栖发现自己记不起黎观月长什么样子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很茫然,随后就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当日入宫时,黎重岩试探着问他是否还记得他的阿姐长什么样——当然,这个阿姐指的不是南瑜。
宋栖从他问出这句话时,就知道黎重岩也忘了,想必靳纵也是,时隔多年,黎观月最后的惩罚终于落了下来——她连自己的容貌,都不想再让他们这几个忘恩负义的人记住,她所给出最狠、最刻骨的一刀,就是连他们的念想都不允许存在。
御花园里艳阳天,宋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从宫中离开后,他最后去到了一次黎观月曾经的长公主府,那里被打理的很好,草木郁郁葱葱,就像他第一次跟在黎观月身后来到这里时的那样。
回到府里,宋栖遣散了仆人,独身坐在屋内,最后一遍试图回忆起黎观月的面容而失败后,他轻轻笑了下,亲手将手中的金簪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那是她第一次赐给他的东西,他一直留着。
我只有回忆了,如果你魂魄有知,连容貌都吝啬到不愿被我记住,那就让死来留住所有——观月,你的愿望永远没办法得逞。
思绪回到当下,宋栖跪地俯身,低头时,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再抬起头,面色又正常:“殿下,臣知罪。”
还没等问话就认罪,黎观月惊讶了一瞬,看着他淡淡道:“那你打算如何认罪呢?”
堂下一众大臣惊得冷汗都出来了,这一君一臣,一个不等问话就认罪,一个上来就让人自己定罪……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不是长公主遇到意外,宋栖恰好知道线索救了她吗?
为何屋内气氛如此诡异?!
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宋栖深吸一口气——他重生的太晚了,从之前的记忆中,他敢断定观月绝对比他早重生,所以待他非常厌恶,此次事件确实是那个“蠢货宋栖”做的,她一定已经怀疑他了,如果行错一步,恐怕不说重生后挽回观月……
恐怕自己今天性命都有问题。
他垂眸,只一瞬就下定决心,猛地转身,抽出了身侧侍卫的佩刀——
“唰——”刀光浮动、寒影掠过,在黎观月和堂下一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宋栖生生斩下了自己左手的小指!
他疼得冷汗直流,眼眶泛红,死死咬着唇,面色惨白极了,一双眼眸却亮的惊人,黑沉沉地望向黎观月,气息微弱:
“眼见殿下前去山林,明知可能有险却不加提醒,害得殿下身陷困境,臣认罪……断指以作训诫自身,今后再不敢犯。”
黎观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淡地从宋栖狼狈的身形扫到血流不止的左手——大片的血污弥漫开来,他的肩头还在微微颤抖,十指连心,想必是疼得受不了。
堂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却都小心翼翼地观望黎观月的表情。
但令人失望的是,黎观月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宋栖的心中都沉沉,不知道自己的以退为进有没有用处。
半晌,她终于动了,慢慢地从高位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宋栖,眼光落在旁边的一小截断指上,轻笑了一下。
“宋大人真是对自己够狠,齐根斩下,疼吗?”
宋栖眼睫轻颤,更低地俯下身去,沉闷的声音从低下身子传来:
“臣既然已因大意,险先铸成大错,此等疼痛也只敢受着。”
黎观月蹲下身来,顺手拎起那把佩刀,轻轻用刀背拍了拍宋栖的脸,上面他自己的血迹沾到了侧脸,白皙的肤、鲜红的血、乌沉的眼眸,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她迎着这样的眼神,摇摇头:“可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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