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肃寒的冬日里倒是显出些别样的生机来。郁棠脸上带着笑,跟在他身后一路向内,直至穿过垂花门,正巧与议事完毕的季路元撞上了视线。
回廊的门头较之院中的屋顶要高出一截,挑檐的瓦片旁溢三分,就此挡住了迎头而来的大半的光。郁棠匿在一片阴影中,隔着两道枯败的花丛,遥遥望向正前方的季路元,恍惚只觉方才的那点生机似乎一瞬间全被抽走了,那人面色凛凛地站在太阳下,日光耀眼,他周身却只余寒峭。
郁棠一愣,忙不迭小跑着迎了上去。
通判王大人彼时正在同季路元道别,见着郁棠过来了,便拱手同她行了个礼。郁棠草草点了点头,随即也顾不得尚有旁人在场,主动将自己的手塞进季路元手里,“季昱安,你怎么了?”
季路元握紧她的手,待到王大人离开后才牵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没事。”
他摩挲了两下郁棠的手指,余光瞥见她因担忧而紧颦的眉头,又轻笑着蹭了蹭她的下颌,“真的没事,王大人适才也没说什么,只道因为大雪,河道结冰,行船用的防滑草袋和黄沙也都需要多预备些,故而登船的日期较之原定的延后了三日。”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京城今早也传来了消息,太后病重,离世殡天大抵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以防万一,他们必须要在国丧之前跨过宜州这道‘分水岭’。
季世子端着个认真恳挚的语气,郁棠却不大相信,“真的只是这样?”
季路元在原地站定,面对面地啄了啄她的眉心,“我骗你做什么?自然是真的。你若还是不信,王大人此刻想必尚未走远,我让十一将他叫回来,你自己当面问他。”
他说着就要抬手去唤季十一,郁棠连忙握住他的两根手指按在身前,“你别闹了,好端端地折腾人家王大人做什么?”
她终于松出一口气,“瞧你方才的那副模样,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延后三日也贻误不了什么的,季昱安,你别担心。”
季路元‘嗯’了一声,“用过早膳了吗?”
郁棠摇了摇头,“还没。”
季路元捏了捏她的指腹,“我也没有,走吧,先去用早膳。”
……
丝丝缕缕的寒风吹起梢头落雪,莹白的雪片打着旋儿地飘向不远处,垂花门下,季十九小心翼翼地堆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雪人,继而又融了一捧雪,正照着自己头上裘帽的款式,欲要给小雪人也捏一顶帽子。
季十一抱着剑走过来,眸色沉沉地看不出情绪。
“哥。”季十九回首冲他笑笑,“你怎么了?挨世子的骂了?”
季十一瞥他一眼,“咱们登船的时日要推后了。”
季十九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推后就推后呗,平卢又不会跑,咱们总能回家的。”
说话间他已经捏好了帽子,款款放在了小雪人头上,“哥,你过来,看看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季十一叹了一口气,依言向前凑了凑,却是一指头戳掉了小雪人的脑袋。
“哥!”季十九捧着脸颊惊呼了一声,“你居然杀了我的小二十!”
“咱们约摸着要在船上待个□□日,上船的日期若是推后,那……”
半凝结的雪块慢慢融化在指尖,季十九一个呆怔,倏地噤了声。
他直愣愣地看向季十一,突然就明白了他哥那点未能道出口来的深重顾虑。
登船的日期推后了,不出意外的话,季冬的十五,他们一行人都会在船上渡过。
——而每个月的十五,季路元都会发病。
登船的日期就此延迟,加之大雪天气,行船的速度较之平日里也慢了不少,因而直至季冬十五,官船也才走了此行四分之三的路程。
郁棠在船上待了八日,除去一开始的头晕脑胀,她这几日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这种摇摇晃晃的生活。入了夜的江面是一片静谧又广袤的乌漆墨黑,郁棠站在船头,盯着那冉冉飘荡的薄雾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敛敛裙角,提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午后季路元说要议事,连同商言铮和几个随行的将领去了隔壁船舱的小屋子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郁棠本以为他不会回来用晚膳了,谁知此刻堪堪推开房间的舱门,季世子的声音就已经从里间传了出来,
“阿棠做什么去了?”
郁棠顿时开怀,雀跃地迈过门槛,几乎是小跑着扑进了他怀里,
“屋子里闷得很,我去外面吹了吹风,季昱安,你已经忙完了吗?”
季路元垂首亲了亲她的眉心,“没有,陪你用过晚膳后我还要再回去,阿棠今夜不必等着我,先行安寝吧。”
郁棠拉长嗓子‘哦’了一声,随即又弯着眼睛笑起来,“好,那我们先用晚膳。”
她边说边将桌角的琉璃小灯推近了些,又颇为贴心地探臂取来竹筷,筷头平齐,作势要递给季路元,“季昱安,给你……”
灯芯倏尔一晃,郁棠皱了皱眉,“季昱安,你怎么了?”
适才房中昏暗时尚且不察,现下二人头对头地坐在光里,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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