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睛笑了笑, 双手一抬一搂, 将趴在身上的小花抱了个满怀。
“怎么这么调皮呀,起的如此……”
‘早’字尚未出口,郁棠睁开眼来,发觉外间天光已然大亮。
孔嬷嬷没有循着惯例来叫她起床,栗桃与栗果也不曾传膳伺候,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唯有外侧的被褥上还残留着些许熟悉的温度。
“喵——”
小花昂首蹭了蹭她的侧颊,后腿一跃,轻巧地从她怀中跳了出去。
下一刻,季路元自外推门而入,容姿楚楚衣冠肃整,看上去比昨日端庄了不少,手上还提着个乌木的食盒,该是特意拿给她的早膳。
郁棠抱着被子闻声扬头,人还没看清,发顶就被季路元重重地揉了两把。
“睡好了?”
季路元将食盒放在榻前的小桌上,瞧着郁棠被自己揉得东倒西歪,又轻笑着取来翘头上的外袍,伸手拉了她一把,
“既是醒了就过来用早膳吧,嬷嬷今日原本不到辰时就要叫你起床,我看你睡的香甜,费了好一通口舌才将她劝住。”
乌木的盖子被款款拿起,露出其中孔嬷嬷亲手熬煮的黏软甜粥,
“粥是嬷嬷一直温在小厨房里的,但我方才走的急,似乎……”
他上下翻了翻,
“果然,忘记拿汤匙了,长桌后面最上层的角柜里有干净的小瓷匙。”
家长里短的寻常对话自然而然地带出些松弛的舒和,郁棠顶着一头乱发睇他一眼,随即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第二个角柜吗?我离得近,我来拿。”
她将外袍的系带草草打了个结,而后便提步绕过眼前的矮凳,踮着脚尖去开那梨花木的角柜。堪堪将瓷匙握进手中却又遽然怔住,浅而短促的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季路元眉头一皱,快步走过来扶她的腰,
“磕着了?”
“没有。”郁棠转身看他,“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习惯性地偏头瞥了瞥小窗的位置,神情里的愉悦畅快转眼褪去,只剩了些了了可见的戒备与提防。
“昨夜你的世子府……”
刻意压低的话音戛然而止,只因目之所见并非那扇灰蒙蒙的双交四椀菱花窗,而是被冰裂纹图的棂花分割成规律小块的浅黄丝绵纸,甚至因为屋子的朝向极佳,极韧又极薄的棉纸被光一照,还如琉璃一般在隐隐闪着光亮。
窗外没有借着打扫偷听的宫人,她也早就离开了栖雀阁。
郁棠脑中嗡然,当即愣在原地。
季路元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小窗,很快就明白了这是郁棠在宫中长久被监视后养成的习惯。
他难得一窒,缓了好一会儿才叹出了一口气,捧起郁棠的脸让她转过头来,意有所指地提醒她道:
“阿棠,你现下已经不在栖雀阁了。”
修长的二指似是怜惜又似是安抚,轻而缓重地摩挲过郁棠的下颌,
“不会再有人特意记住你的一举一动继而汇报给旁人,只要是在府中,你大可以安心地畅所欲言,不必再时刻提防处处小心。”
“……”
郁棠没说话,仅只伏法认罪似的低垂着脖颈,季路元也不催她,握着她的手回到桌前,将盛着粥米的鸳鸯瓷碗推进她的掌心里。
浓稠的米粒隐隐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香气,寝屋之中日光灿烂,郁棠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徐徐卸了力气,缓缓点了点头。
“对不起。”
她满含愧疚地抬起眼来,
“我不是对你府中的人怀有戒心,我只是,只是一时忘记了,暂且还不习惯……”
“也不需要事事都道歉。”
季路元打断她,
“忘记了便忘记了,暂且还不习惯便慢慢去习惯。阿棠,我们已经长大了,不管是你娘亲还是孔嬷嬷,没人再会因为你口中的那些‘惹麻烦’而遭受什么苦楚。况且你也从未真正惹过什么麻烦,明明就是旁人欺负你在先,你娘亲和嬷嬷才会想要替你讨个公道。制造麻烦的从来都是那些欺负你的人,不是你。”
他说完这话,略一停顿,又并拢着二指不轻不重地在郁棠的额间敲了一记,瞧着她眉头微颦,脸上的郁色渐渐被嗔色取代,这才勾了勾唇角,复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好了,方才想问什么,继续问吧。”
郁棠慢慢呼出一口气,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用正常的音量将那秘而不宣的疑问道出口来,
“所以,确实如你所料,郁肃璋昨夜真的烧了你的世子府吗?”
季路元点了点头,“今日一早便有人去衙门报案了,正阳大街现下已然炸开了锅,宫里怕是一会儿就会派人来。”
他看郁棠神色仍显颓靡,“要出去逛逛吗?把粥喝了,我带你去瞧热闹。”
一碗甜粥最终只喝了小半碗,郁棠匆匆换上一身常服,而后便跟在季路元身后,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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