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璟仪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怎么了?正所谓连类比物,方可得真知。你既是无法确定季路元能否成为让你借风的船,那咱们便将能找来的船都一并找来,哎你别看我,看鞠城里呀。”
她边说边抬手去拨郁棠的肩膀,郁棠被她捏着下巴转过头去,偏巧将场上季路元轻健的跑动身姿收入眼底。
季世子已经连着踢了大半个时辰,轻薄的罗衫早就汗涔涔地贴在了身上,勾勒出的腰背线条流畅紧实,如同破水而出的矫捷的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野性帅气。
郁棠看在眼里,脑中不知怎的,突然就浮现出了书斋狭小晦暗的斗室之中,自己被他捂着耳朵抱在怀里的旖旎画面。
她从前只单纯觉得季路元身量高大,那日却是头一次从那颀伟之中品出几分可靠的意味来。
手掌之下的坚实胸膛一如绵亘起伏的峨峨山峦,这山遮了风又挡了雨,明明冷硬如磐石,却独独偏爱似的放进来几缕皎洁月光,掂掇揉碎了现在她眼前,显出几分难以察觉却又实实存在的柔软来。
白嫩的耳朵尖儿后知后觉地冒出点红,郁棠眸光闪躲,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然下一刻,郑颂年便已经带着两个人包抄过来,三人围作一圈,彻底遮住了季路元的身影。
……嗯?
郁棠怔了一怔,舒展的眉头下意识颦了起来。她换了个姿势继续观赛,端详审视的目光将郑颂年自上而下地扫视一遍,心下不自觉地又将二人做了一番比较。
郑少爷虽也称得上青年才俊,但他眉宇粗粝发丝枯黄,气度形容也略油头粉面了些,远不如季世子那般龙姿凤采,从头到脚都是卓绝的飘逸精致……
“翰林编修郑颂年?你瞧上他了?”
郁璟仪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甚赞同地撇了撇嘴,
“不行啊,别的尚且不论,且说这人入场前连饮了三碗海参汤,上场后却一颗球都抢不到,便知他八成只是个爱摆谱的空架子。”
说罢又停了一停,为难似的妥协道:“但你若当真喜欢,待我日后掌了大权,将这人送进你宫里当个消遣解闷的小玩意儿,倒也不是不行。”
时下身侧无人,郁棠说起话来便也不甚顾虑,她弯了弯唇角,顺着郁璟仪的话笑谑道:
“这话说的,眼皮子浅了不是?他日你若真能得掌大权,谁还稀罕几个男人啊?”
言至于此,二人顿时齐齐笑出声来,打诨取闹的动静合着清风飘飘荡荡地吹入鞠城,场上的季世子闻声扬眸,瞧见郁棠含笑凝视着郑颂年的愉悦模样,当即便愠恼地沉了沉眸。
嘁。
季世子垂首理了理罗衫的袖口,极力收敛着满脸的不悦,阴恻恻地睇了郑颂年一眼。
受了一记眼刀的郑少爷丝毫未觉,一颗心全权投注在了赛场上。他上半场表现不佳,打算靠下半场在郁肃琰面前替郁肃璋争回些面子,因此一开始便踢的格外卖力。
郑少爷追着组球一路跑至赛场边缘,好不容易得了个拦球的机会,登时便一脸兴奋地抬起了脚。
然后他就被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季路元一脚铲倒在了地上。
“对不住了郑大人。”
得了球的季世子笑的谦和,清澄的语调里还有些显而易见的歉意。
“没摔伤吧?”
“无妨无妨。”
郑颂年揉着屁股爬起身来,“球场之上在所难免,季大人不必介怀。”
“郑大人能这样想那便最好了。”
季世子微微颔首,在旁人瞧不见的角落里冲着郑颂年骄恣地挑了挑眉,脸还是那张风光霁月的脸,神情却莫名透出几分故意使坏的恶劣来。
“下半场才堪堪开始,还请郑大人务必要坚定持守这个想法。”
“……啊?”
郑颂年一脸呆愣地张了张口,
“我为何要……”
话未说完,季路元已经带着组球跑远了。
不明所以的郑少爷拍拍腿上的泥脚印,一头雾水地再次投入蹴鞠战局。
然而还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清晰且深刻地理解了季路元的那句话。
一次,两次,五次,七次……
在被季世子毫不留情铲倒在地的数不清的多少次后,郑颂年终于哭丧着脸,挂着满头满身的泥土草屑,狼狈又急切地比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不踢了,我不踢了。”
郑少爷攀着小厮的手臂一瘸一拐地下了场,什么在所难免,什么不必介怀,什么势必要替郁肃璋争回面子,他心累到只想回家。
“脏啊,真脏。”
旁观出些端倪的郁璟仪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郁棠的肩膀,“你看看你那笑面虎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曳尾泥涂!卑鄙龌龊!”
郁棠却没顾得上接她的话,她瞧着郑颂年下了场,略一犹豫便也跟着起身向外走了去。
“咦?阿棠,你要去哪里?”郁璟仪在她身后问了一句。
“我出去片刻。”郁棠随手从桌上顺了条擦拭过残羹的布巾,“一会儿就回来。”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