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郁肃琰只晚了一个月。
这是目前于她而言的最佳良机,花纹相同的虎皮难寻,将其上的‘二’改为‘三’却要相对容易且不易被人察觉。
只要她找机会将手翰上暗喻的人改成自己,到了那时,一旦木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启封,即便郁肃璋心有不甘欲要阻挠,但辛氏为了保她儿子的太子之位,也定然会出手帮她一把。
这事从谋划到执行都需隐秘,绝不可被外人所知。
尤其不能被郁肃璋的人察觉。
半合的栏窗透进几缕凉风,吹的窗边烛火晃动。
郁棠突然扬声喊了人。
“栗桃。”
她抬手撩开里层纱帐,“你明日去库房里随意挑选一副护手,花色与团绒的颜色相近便可。”
栗桃原本还揉着眼睛满目困顿,冷不防听见她的话,一张脸登时忧虑地皱了起来。
“公主这样做是否过于冒险了?万一被大殿下发现了端倪,那咱们……”
“无妨,我有法子应对。”
郁棠放松身体,向后靠在了软枕上。
“还有,你再准备个精致的木匣,连着护手一并交给冬禧,旁的话不要多说,只告诉她将匣子保管好,五日后同我一起去见大殿下。”
冬禧原本是郁璟仪身边伺候的丫头,极擅烹煮药膳,郁棠当年初出冷宫时常常梦魇,太医说她气血亏虚,郁璟仪便让冬禧留在了她宫里,变着法儿地给她进补。
她前世便知郁肃璋必定在自己身边安了人,因此三智五猜地将伺候的奴才们筛了个遍,但凡存疑的都一律打发到了外殿去。
如此至纤至悉,却是从未怀疑过冬禧。
直至她出降那日,冬禧凑上前来告诉她不必忧虑,太子殿下不多时便会想个法子将她再次接回宫中,她这才知道,原来冬禧才是郁肃璋安插在她身边最大的眼线。
栗桃应了一声,“奴婢都记下了,时候不早了,主子快安寝吧。”
她上前细心地替郁棠掖了掖被角,临抽手时反被郁棠握住了手腕,于是又疑惑地问了一句,“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郁棠看着栗桃鲜活的面容,脑子里浮现出前世她穿着公主的常服,视死如归地甩开自己拉着她的手时的哭泣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尚衣监过几日约摸着会派人来,你届时选些自己喜欢的料子,与嬷嬷和栗果一起添上几身春衣。”
“公主还有闲心想着奴婢的衣裳呢?”栗桃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奴婢都恨不得自己变成公主的模样,代替您去赴约了。”
她边说边替郁棠放下帷帐,“奴婢要是能替公主受这些罪就好了,奴婢不要新衣裳,只要公主健健康康的,哪怕奴婢……”
“好了,不许再往下说了。”郁棠打断她,“栗桃,咱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神色郑重,一句话似乎寻常的宽慰,又似是认真的起誓。
“这次一定会的。”
五日很快过去,第六日的黄昏,郁棠如期带着冬禧应了约。
已是春三月末,宫墙两侧的垂柳开始抽芽,本朝并不设男女大防,因此二人便顺着宫婢的指引,一路登上了南三所西边的柳庭苑。
这苑阁三面环湖,四周以竹帘遮挡,阁中摆一火炉,炉中燃着雪炭,虽是临水而建,其间温度却比屋内还要高上一些。
郁肃璋彼时已经入座,正颇为懒散地斜倚在软塌上饮酒,他今日只穿了一件浓绿的罩衫,玉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黑发半散,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不成体统的任情恣性。
此刻瞧见郁棠,便撑着小臂半支起身来,挥开周围的婢子,如同逗弄玩宠似的冲着她招了招手,笑谑道:
“阿棠,过来。”
郁棠站在原地未动,她恭敬行礼,摈斥的视线扫过郁肃璋袒露的胸口,继而又落到栏凳右侧的男子身上。
那是一个与周遭酒肉声色格格不入,且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的背影。银线镶边的扣带系着劲窄的腰,羊脂涅白的玉冠束着墨黑的发,骨节分明的手点在赤色的珊瑚上,一红一白交相映衬,抢眼的惹人注目。
郁棠心下讶然,这人莫不是……
灼灼月华浸染花窗,皎皎明月垂垂低绮,谪仙徐徐转过身来。
——果然是季路元。
敛在袖中的右手蓦地颤了一下,唇角溘然生热,仿佛还能感觉到前世大雪长街,季路元落在自己唇边那滴滚烫的泪。
郁棠一时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对着季路元露出个粲然的笑容来。
莫名得了一笑的季世子似是一顿,却是转眼收敛了神色,拱手回了礼。
他端着个恭而有教的架势,面上虽温煦醇和,姿态却疏离冷漠,仿佛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旁的情谊,仅仅只是个看着眼熟的点头之交。
郁棠被他出人意料的冰冷态度惹得一愣,然还不待她细想,那厢的郁肃璋已经不悦地‘啧’了一声。
“瞧什么呢?这是昨日才返回京中的镇北季世子。怎么,阿棠不记得了?”
“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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