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布又有意拦着消息,东宁王同他那两个儿子尚且还在野心勃勃地做着独享天下的美梦,却不知自己的安身之地早已遭了屠戮。
只是可怜了郁棠,做了十八年不受宠的小公主,不久前又被迫成为了东宁世子的世子妃,结果棋子的日子没过两天,转眼又被这场动乱催成了注定殒命的弃子。
戛斯骑兵杀入王府的那日,出降的送亲仪仗也恰巧浑然无知地入了宁州城。孔嬷嬷与栗桃都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亲近人,彼时仪仗大乱,栗桃不顾她的阻拦,直接换了公主的服侍混淆视听,孔嬷嬷则带着她趁机逃去了相反的方向。
二人一路躲藏,终于到了这约定好的破庙落脚,可一连等了两日,栗桃却依旧不得踪迹。
孔嬷嬷喝过药后又沉沉睡去,郁棠解下自己的棉袍盖在她身上,单手支着下巴,默默盘算着今后的路。
东宁王妃的头颅还血淋淋地挂在城门上,戛斯人显然没有什么留活口的打算。更何况阿加布若真想留她一命,在戛斯重骑巡城的那日便必定会先去寻找‘郁棠公主’,而非如今日这般,于大街小巷之中贴满她这‘东宁世子妃’的画像。
眼下唯一的生路,便只有寻个隐蔽的地方,耐心等待着镇北援军的到来。可她们当日逃的匆忙,自奁箱中带出的金器也在今日尽数为孔嬷嬷换了药,现下自己手中除去几个珠钗手镯之外便再无长物,只这丁点儿的东西,在这战乱时局之中,也不知能支撑她们藏上多久。
思及此,郁棠叹息一声,端着接水的破碗出了庙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豆大的水珠摇摇坠于檐角之上,时不时落下两滴,郁棠接了半碗水,正要提步返回,耳中却不期然地听到些旁的动静。
啪嗒——
她一个激灵,悄声攀到院墙之上,就见一队人马迎面而来,领头的戛斯兵一身银灰甲胄,身后两步则跟着一个瘦小男子,那男子生的贼眉鼠眼,正点头哈腰地谄媚解释道:
“军爷放心吧,小人曾经见过世子妃耳后的红痣,方才来换药的那位姑娘虽以薄纱覆面,可她的耳后恰巧也有一枚血红小痣,那定然就是告示上的世子妃!烦请军爷看在小人报信有功的份上,能给小人一家老小留条活……哎哟!”
话未说完,人就已经被后方的兵卒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庙门很快被人踢踹得咚咚作响,门外喊杀阵阵,郁棠浑身冰冷,她回头看看那一眼便可望到头的破庙,再瞧瞧庙中昏睡的孔嬷嬷,掌心一攥,当机立断地爬向了墙角的破洞。
她在宫里一向没什么地位,孔嬷嬷与栗桃于她而言早就如亲人一般珍重,况且嬷嬷已经为她受了刀伤,她救不了栗桃,至少要保孔嬷嬷一条性命。
小巷的巷口有条通向护城河的狭小河渠,此番她若能顺利跳入那河渠之中,说不定就能躲过戛斯骑兵的追捕,成功地活下来。
想到这里,郁棠将心一横,手脚并用地钻出地洞,之后便兔子似的撒腿向外跑了起来。
她并未刻意放轻动作,没跑几步便惹得了队伍最末兵卒的注意,领头的一声令下,银白刀刃直指青冥,全部人马不过转眼便被她带离了破庙。
……
长街寂静,一轮匝月探出头来,俏生生地挂在清冷的夜空中。
郁棠一个趔趄,脚下的雪地很快染了红,她咬牙拔出小腿上的红尾短镖,继续向着巷口的岔路跑。
风雪入喉,凛风呼啸,郁棠脸颊生疼,口中也謦欬不断,然心头却在此刻悖谬地生出些反常又浓烈的畅快来。
她自出生起便被困在了那四方的宫墙里,战战兢兢地长到十八岁,一朝离开皇城,却也只是从一个谲诡牢笼步入了另一个艰顿囹圄。
她从未如今日这般放肆又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好似天地之间再没什么人与事能够困住她。
她恣意又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再谨小慎微地与那名义上的父兄相处,不必再身不由己地被梏于那幽深的院墙。
她可以完成阿娘的遗愿,翛然地,随心地,毫无顾虑地去那广袤的天地里好好地瞧一瞧。
[阿棠啊——]
病恹恹的阿娘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若是有机会,我的阿棠一定要出宫去。]
郁棠双眸滚烫,小腿与后肩的灼痛令她冷汗涔涔,迫近的喊杀之声一如饥鹰饿虎凶狠鸣吠,可天边的圆月却是那样的近而温柔。
再跑快些……
再跑快些!
眼见河渠就在身前,郁棠咬紧牙关。
若是再跑快些,她就能——
圆月倏地一晃,第三支红尾短镖不偏不倚地穿胸而过,郁棠脚下一软,整个人被那强劲的力道带着向前踉跄了几步,重重摔在了雪地里。
她是受惯了欺凌的,从前的每一次都能撑着手臂重新站起,唯独这一次,指尖之下是砭骨的寒霜,她逞自挺了几次身,却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
六合辉耀渐渐散去,郎朗穹顶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暗挤压成一条又窄又小的缝隙,遍地的乱琼碎玉就此着了艳色,郁棠动动手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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