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之人谈起天祐四年,总会觉得那是改变大宋朝廷的转折点。
那一年,左相薛怀庭因通敌叛国被处以极刑,一时之间谢植被顶上风口浪尖,众人都以为,原本就大权在握的右丞相或许会独步朝堂,再无人可与其制衡。谁知道,孟太后兵行险招,竟破格提拔了时任礼部尚书的女官姜书绾为尚书左仆射。
都说蚍蜉虽然小,可也撼大树,更何况是姜书绾先前可是司刑狱的,与谢植较量起来竟也分毫不差,加之有孟太后力挺,短短两年后,竟也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彼时谢植以退为进,修国策一封递交皇帝与太后,其中通篇斥责左右丞相机制的不利。
就在这时候,刚刚成长起来的晟宗皇帝公然宣布,自己将终身不纳后宫,以江山为聘,与大宋缔结盟约,将自己完完全全奉献给朝堂与百姓。
晟宗皇帝刚刚年满二十,正是大好青春年华,就已经决定将自己余生完全奉献给百姓,此举博得一片厚彩。一时之间风波骤起,最终的结果就是,废黜左右丞相制。
而大宋第一女丞相姜书绾只挂虚名,实则还是主要宣奉命令、行台谏章疏,流传百世的《天祐正史》正是由她奉旨主修撰。
但那一年,还没人知道事情的走向会这般发展,只是各怀心思地赴孟太后举办的中秋夜宴。
如今的姜书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小探花,她的座次正挨着谢植,大大方方地看着他觥筹交错,而谢植也是心情不错的模样,但凡有人敬酒他必一饮而尽,而席间更是妙语连珠,每每金句频出总能博得满堂喝彩。
他笑,姜书绾也跟着微笑,眉眼之间竟只容得他一人。
孟太后也笑他:“谢相当为百官表率,若大臣们个个都像你这般,岂不是都乱套了。”
谢植忙端起酒杯:“太后娘娘饶命,趁着官家出去的功夫逗逗大家开心而已。”
姜书绾这才留意到,赵元思已经不知所踪。今晚定远侯带着他家亲眷也一并来了,想来应该是准备让官家与卫锦茵相看。
一直跟在赵元思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暗暗朝姜书绾使眼色,她见谢植正喝到了兴头上,便也没有打扰,悄咪咪地就随着那小太监到了偏殿:“不知公公找我所为何事?”
小太监恭恭敬敬:“姜尚书,官家在紫云亭等候。”
姜书绾心中不解,然而还是朝着紫云亭走去,皎皎月光下,赵元思负手而立,显然是在等人,只是那卫锦茵为何不在此处?
“前几日朕的话重了些,但以你之聪慧,应该知道那不是对你。”他的神色是难得的温柔,与平日里的冷凝与严肃相比,柔和了不少,“别往心里去。”
姜书绾连连摆手:“下官未曾有过半句怨言。”然而心中却想起那一日谢植对她说的话,想到皇帝与太后之间早晚会生出龃龉的这种可能性。
赵元思走近了些,他的薄唇微抿,似是犹疑了许久,然最终问道:“大宋民风开放,从前嫁过人的娘子,做皇后也不是稀奇事儿,你……若喜欢政务,朕亦可允帝后同朝听政。”
沉默良久,双方无言相顾,赵元思竟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从不知道,世间竟会有如此折磨人的时刻,即便是当年哲宗临终立太子,也未曾像此刻这样紧张过。
那时候,他是知道的答案的,只需要等待,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现在,他不知道答案,想像中也许会立刻被拒绝,但是偏偏,姜书绾迟疑了。
这一分迟疑,竟给予他无穷的希望,赵元思贪心地想着,或许她跟着谢植只是爱慕权势,若她真是如此,那刚刚他给予的东西,谢植永远也做不到。
到底还是姜书绾先开口。
“臣曾在一书中读过,女儿既受父母之气,女儿所生子女,又得女儿所受父母之气,俗话说的外甥似舅,就是这一气的缘故。”
赵元思不解,却隐隐觉得她想要表达什么与谢植有关的东西,因而只是微微颔首,未曾置评。
“所以官家与谢相除了君臣之外,更有甥舅的情分,臣每每思及此处,总会生出些许逾矩的念头来。”说到这里,她沉默地望着赵元思。
“但说无妨。”
姜书绾低头:“臣虚长官家几岁,又因着谢相的缘故,便也会不自觉地将官家视作亲人一般。”
赵元思的脸色已是如蒙霜雪。
方才姜书绾那一番话,倒也并非全都是刻意,赵元思微笑的时候,样子的确与谢植有三四分相似之处,然而刚刚这么一看,倒又不像了,谢植的眉目总是温和细腻,断不会这样冷脸对她。
“朕可以给你几天时间……想想清楚。”
他的手在背后握紧,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会为一女子卑微至此,哪怕她把自己当作爱屋及乌的那个乌。
“不必了,再想几辈子,臣也是一样的答案。”她又补了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草丛里一阵悉悉簌簌,然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赵元思的嗓音寒冷如冰,一连说出三个字:“好!好!好!”
他没想到自己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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