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后称病有些日子,许久未理朝政,突然传召姜书绾入宫,想来也是为了安王的事儿。
薛子望死后,他的身份和那瓶宫廷禁药已经让薛怀庭无法撇清关系,在开封府的审讯之下,最终为了保住安王和他的女儿,薛怀庭一人认下了所有的罪名。
安王亦无法独善其身,但不知为何一直迟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传出来。
“绾绾,到这里来——”孟太后许久没有这样喊她,姜书绾走上前去,发现她面前放着一沓女子画像,旁边还有生辰八字。
应该是拟定未来皇后的人选了。
她心下了然,依言坐在孟太后身边,接过她递上来的其中一张。
“已经过了九月,若再不定下皇后的人选,年底诸多事务来不及筹备。”她指了指画像上的女子,“瞧着是不是面善?等到了中秋宴,哀家准备召她入宫,给官家相看相看,绾绾觉得如何?”
画像上的小娘子温润乖巧,也不失仪态大方,姜书绾瞥了眼生辰八字处,瞧见叁个小字。
卫锦茵。
她也不绕圈子,便直接问:“如今定远侯的事儿尚未有定论,虽说黄家母子之死与定远侯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官家总归心中有芥蒂,若是卫家的娘子,恐怕他未必肯。”
“除了你之外,换谁他能心甘情愿首肯?”
姜书绾闻言大惊失色,慌忙从座位上起身,退到一旁躬下身:“太后娘娘,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下官时刻谨记君臣本分,绝无逾矩之意。”
只听见孟太后叹了口气,伸手抓过她的手,又牵着她坐回来:“你慌什么,但凡你有一点心思,哀家都觉得是天大的喜事,若不是谢植叁番五次来吹耳旁风,哀家早就放下老脸问你愿不愿意了。”
提到了谢植,姜书绾倒也没有否认,只是依旧低着头。
孟太后把画像收回去:“卫锦茵相貌虽不算一等一的拔尖,但她父亲是卫熙的亲侄儿,侯府家的亲眷,总归教养礼仪是在的,更何况,卫家的嫁妆可不是一般的丰厚。”
她神秘笑笑,从那一堆画像的最下方,抽出来一样东西,压在最上头。
“丹书铁券。”姜书绾认出来,颇有些意外,“他如何能肯?”
“卫熙也知道的,自己还能活几个年头?这些年他做的那些混长事儿也把这铁券耗得七七八八了,就算没有这桩强占民宅的事,早晚还会有别的事。”孟太后看了看那铁券,“死物哪里能有活物来得牢靠?就算将来帝后真的生不出情份,但总归生得出孩子吧。”
听孟太后此言,姜书绾再看画像上的卫锦茵,不免觉得有些恻隐。
宫墙高深,轻易就困住人的一生,若是她终身陪伴之人不能给她慰藉,又怎能敌得过漫长的寂寥。
“太后娘娘可是想让下官劝一劝官家?”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已经知道孟太后喊她过来的意思了,姜书绾有些为难,“但下官人微言轻,恐难以担此重任。”
“薛怀庭的位置腾出来了,你觉得如何?”孟太后也是直接。
“下官去了礼部尚不足月……”姜书绾没想到今日,一件事更比一件事炸裂,太后先是挑明赵元思对她的心思,又提到了谢植,现在更是直接把所有的筹码都搬了出来。
“昔日谢植一日叁迁,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孟太后正色道,“况且你这些年的表现也着实不错,燕山府路那样的地方都能把刑狱司管好,来了京畿路也能够持纲不避权豪,哀家信得过你,左相之位你当得起。”
大宋女官之中,品阶最高的也不过叁品,还是在九寺五监中,也非朝官,姜书绾只觉得脚踩在棉花上一般不可置信,孟太后竟这样抛出了桂枝。
左丞相,当朝一品,从此后便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更是能够与谢植平起平坐的位置。
可是谢植,她想到谢植,从这场虚幻中清醒过来,沉声对孟太后说道:“下官还想在礼部多历练几年,也不辜负太后娘娘苦心栽培。”
孟太后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遂而劝道:“正是因为谢植在那个位置上,哀家更觉得你合适,其他人或威慑于他的权势不敢弹劾,或是与他有些私下来往不能对峙,但你不会,可还记得殿试后的宫宴上,你说过的话?”
姜书绾点头,自然记得:“不辞身死济天下,愿以赤胆献獬豸。”
“所以,有了心上人以后,初心就变了吗?”
良久的沉默,她脑海中百转千回,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牺牲于权势争夺之下的大长公主,想到被逼上绝路的张如意,还有法理公正都帮不了,只能祭献自己的李秀宁与孟庆山夫妇,眼角微微有些潮湿。
还有,还有那个让她难以释怀的薛子望。
答案已经在心中,姜书绾轻声却又坚定地回答孟太后:“没有,从来没变过。”
门外传来一声通传,竟是赵元思来了。
他瞧见姜书绾倒也不意外:“姜爱卿也在,母后的身子好些了么?太医署可还在开药?”
桌面上,明晃晃的一块丹书铁券,就摆在那里,赵元思走上前去拿在手中掂了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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