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语滞片刻,他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大司农官署该当如何运转,了解刍稿税、算赋、赀赋,但是对于具体各个地方的实施与征收不甚清楚,我了解如何维持各地粮仓谷粟平衡,但只是纸上谈兵,而对于大司农设置在?地方上的分属机构如何运转,我的确知之甚少。”
“不过,”他神色郑重:“我要做的是大司农,而不是一小吏,不必对任何事都?知之入微。任命合适的人去做他能做的事,总览财政大局稳妥,这才?是大司农要做的事情。”
巴陵王说到此处,先前脸上的调侃之色消失无踪,执着燕鸿的手,正色道?:“舅舅,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怕我出事,但我是真的想去做做看。我知道?财政一事关系重大,牵涉到天?下无数黎庶,我不会乱来的。司农府只是缺了主官,又不是缺了干吏,我若有不解之处,难道?没有嘴吗?几位佐官也不会眼看着我胡闹的。”
燕鸿听?罢,神色微动:“既然如此,你又何必……”
巴陵王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天?子之所以选我去做大司农,是因为手头上暂且没有得用的人选,但即便如此,我也感激他的赏识和胸襟。不是谁都?有胆气起?用曾经跟自己争夺储位的人的。”
他神色中浮现?出几分黯然,手扶在?床柱上,怏怏道?:“易地而处,我是决计不会用他的。就心胸而言,我不如他。”
燕鸿道?:“说不定他不怀好意。”
巴陵王却笑道?:“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能铲除窦敬,难道?便不能铲除我吗?可是他没有。”
他的目光逐渐坚毅起?来:“我也是高祖皇帝的子孙,身上也流淌着穆氏的血脉,天?子能匡扶社稷,铲除权臣,我纵然有所不如,难道?便不能为天?下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吗?!”
燕鸿沉默许久,终于释然一笑:“真是长?大了啊,像是个男子汉说的话!”
巴陵王笑容灿烂,笑完又把?话题绕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了:“怎么?,是我哪里对不住你吗?蒙听?天?子征召,你就那么?急着想走?!”
燕鸿叹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谁不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你也知道?,我与耿氏有隙,不然,我也不会久为王府长?史。窦敬倒了,耿戎却是还在?,此番有幸承蒙天?子征召,我实在?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自家?亲戚的事情,巴陵王自然是知道?的,一时也是默默。
就听?燕鸿又道?:“还有就是……”
巴陵王道?:“就是什么??”
燕鸿摩拳擦掌,满面憧憬道?:“在?尚书?台的俸禄,肯定比当王府长?史多吧?!”
巴陵王气道?:“你怎么?不掉钱眼里去呢!”
气完了又道?:“今天?晚上,在?府上设宴,一起?喝一杯吧,当做为你送行。”
燕鸿自无不应之理:“好。”
略顿了顿,又说:“虽然这个月没法全勤了,但俸禄还是要给的,亲戚归亲戚,钱的事儿不能马虎。”
巴陵王:“……”
巴陵王都?给气笑了:“您都?是要去尚书?台做一曹主官,赚大钱的人了,还稀罕这仨瓜俩枣?”
燕鸿“嗳”了一声,笑眯眯道?:“这世上哪有嫌钱多的啊!”
……
朱元璋离了巴陵王府,却没往石家?去——他知道?元娘不在?那儿。
而是去了临街的一处吃食铺子。
那铺子的名儿也有意思,叫一豆九吃。
顾名思义,就是用豆子做的九种吃食。
豆腐、豆腐脑、豆浆、豆皮、豆豉、豆酱、腐竹……
当初刘财主夺走了姜丽娘的豆腐方子,也夺走了豆腐的经营权,在?他的推广之下,豆腐这种新鲜的吃食在?短短数日之间,便被?搬上了长?安官宦人家?的餐桌。
之后姜家?兄妹被?石筠收为弟子,刘财主马上乖觉的上门致歉,顺手把?罪责都?推给了上门的管事,再等?到他听?说姜宁谋了官身,成了正经的朝廷官员,更是马上将刘家?开设在?长?安的豆腐店双手送上,希望以此了结这段孽缘。
姜丽娘原本是想收下的,却被?元娘给劝住了。
“当日他夺了咱们家?的方子,是他的错,之后再去家?里致歉,又捆了犯错的管事过去,咱们不欲与他结成生死大仇,便暂且受了,但这个店面跟之前他送去的东西不是一回事。”
她说:“这家?豆腐店是个死的东西,人眼能看见,又挪动不了,不花一文钱收下了,以后姓刘的去官府状告咱们强夺他的东西,你该如何?有理的事情,也变成没理了。”
姜丽娘看着堂姐头顶明晃晃的“皇后命”三个字,心说还能如何?
刘财主要是真敢这么?干——学术上一般管这种行为叫做活够了。
但是也不得不说,堂姐的考虑是有道?理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其来日亡羊补牢,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干会惹出危险来的事儿!
到最后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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