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叙吹灭点在床头的最后一只蜡烛,只留远处的一点微光,还煌煌照着整间禅房。
脱鞋褪袜的动作他都做的十分利索,不过须臾之间,公孙遥便见他仿佛心情愉悦,若无其事地躺下,还与她盖着同一床被子。
她默了一瞬,瞬间也不想哭闹了,将满腹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咽,慢慢地爬起来,借着那点朦胧的微光,窸窸窣窣也将自己的外衣尽数褪去。
没过多久,她也缩回到了被子里。
只是为了避免碰到李怀叙,不仅背对着他,身体还僵直到快要贴墙。
可他偏偏要贴上来,不仅把她拉回到床榻正中,还拿被子把她给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凉风也不让钻。
“若是夜里着了凉,我看你怎么办。”
他话多的果然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公孙遥吸了吸鼻子,没有理他。
等把她的被子掖紧,李怀叙这才不轻不重地呼了一口气,而后,隔着整床暖烘烘的被褥,公孙遥察觉到,他在抱住她。
没有任何的触碰,只是隔着一床被褥,那样从后往前地抱住她。
“好了,不闹脾气了,夜里早些睡吧,明日咱们早点下山,我还得进宫一趟。”
“……”
她缩在被子里,仍旧没有理他。
隔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是去见母妃吗?”
李怀叙闷笑了两声,动了动身子,将她连同被褥都抱的更紧一点:
“去向父皇讨一点今年新到的上好黄山毛峰。”
—
翌日,两人是听着寺庙的钟声起来的。
在晨光尚未完全吐露之际,他们便早早地一齐用过斋饭,又早早地一齐下了山。
李怀叙当真如他自己所说,是要进宫去,回到家便马不停蹄地换了衣裳,坐上马车又往宫里赶。
公孙遥则独自在家,终于得闲,翻看起了那日他给自己的账簿。
她先从今年最近的开始看,账簿记得还算是仔细,每一日在哪吃饭还是喝酒花出去了多少钱,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也有许多地方不够完善,存在纰漏。
公孙遥招来原先管家的纪叔,问:“为何账簿上王爷每日去哪里用饭都能记清楚,这几笔借出去的账,却不写明到底是借给了谁,也不写明与对方约定的还款期限究竟是何时?”
“呃……”纪叔沉默了片刻,“这几笔账,都是借给程少爷的。”
“程少爷?”
公孙遥想起来了,李怀叙的表哥,淑妃娘娘的侄子,程尽春。
那日悦来楼,她也是偶然瞥见过一眼的。
“这些不曾写明去处的借款,全是借给程少爷的?”
“是。”纪叔躬着一把年纪的老骨头道。
“可是既然知道是借给程少爷的,为何不在旁注上他的名字?将来要账的时候,也不至于空口无凭。”
“呃……”纪叔显然又一脸为难。
公孙遥想,她大抵是明白了。
李怀叙借这个钱,压根就没想过要自己的表兄还,自然也就不用在账簿上记上他的姓名。
她没有责怪纪叔,明白他既然敢一直这么做,显然是得到了李怀叙的授意。
她叫纪叔继续站在自己身边,而她则继续翻看着账簿,遇到有不理解的,便当面询问他。
一本看完,公孙遥对府上的情况总算有了些了解:
李怀叙好歹是个皇子,即便先前没有官职,每月也有不少的例银拿;而因为纪叔的操持,如今府上也有不少的铺子在收租,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再加上宫里的淑妃娘娘,自从李怀叙出来自己建府单住之后,时不时便会拿出一点银子来补贴自己的儿子,所以这府上亏空,倒也实在不至于。
但因为李怀叙好赌贪玩,花钱又总是大手大脚,总共也没有多少富余就是了。
“既然如此,他还敢每月都借给程尽春这么多钱?”公孙遥回过头来再看那几笔借出去的账,只觉都不是小数目。
纪叔在边上赔着笑:“王爷同程少爷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手足情分只怕是比诸位皇子都深……”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这不过一个表兄。”公孙遥嘟哝,俨然是不满意这等说法。
是日下午,等到李怀叙回来,公孙遥便将账本甩到了他的面前。
“这么多借出去的账,你打算要回来吗?”她指着明晃晃被圈出来的几处地方道。
“嗯?”李怀叙凑近看了看,恍然大悟,“这是表兄的账,平日里总是在一块儿吃吃喝喝,少不了要他掏钱的时候,我就每个月给他匀点,让他不至于过的太惨。”
公孙遥疑惑:“你们平日里吃吃喝喝,不都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怎的每次都要你掏钱吗?”
“还有程表兄,我记得舅父好歹也是个闽州刺史,怎可能没有钱给他?”
“那能算的了几个钱。”李怀叙满不在乎,“舅父一生廉洁,不畏强权,表哥自小到大都没少吃苦,如今好容易我长成了,有钱有府邸了,带他同乐也是应当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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