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有孩子了?虽然我早知道了这件事, 可你怎么没把孩子打掉呢?你怎么还敢生下荀引鹤的孩子?”
江寄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势轻柔, 阳光从洞开的门洒进来, 像是降下的金光, 尽管隔着屏风朦朦胧胧的, 但也不难让荀简贞看出那种母性的光辉。
对着流淌着荀氏血脉的孩子!
荀简贞咯咯地笑:“你也是个糊涂蛋, 你跟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你等着吧, 你迟早会尝到报应的……”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 荀简贞骤然收声。
江寄月皱着眉,道:“那也是我的孩子。”
荀简贞的脸上印出了个清晰的红色巴掌印, 像是浮在灰白的皮肤上, 格外得扎眼, 她拧了拧脖子。
她道:“那又如何,他身上大半流淌着的还是荀家的血……”仍旧是清脆的巴掌声,比之前还要更重些,荀简贞满不在乎地道,“打啊,接着打,有本事把我打死。”
婚期在即,自然是不可能把她打死的,而荀引鹤显然警告过,如果她不想母亲和妹妹出事,最好老老实实上花轿,所以自尽不能的荀简贞宁可自己被侍剑打死呢。
但侍剑显然不会选择这样做,荀简贞的夫家远,路上需得走半个月,足够打出的红印消肿了,所以她可以给荀简贞几个巴掌作为警告,但这毕竟和打死她是两码事。
江寄月皱着眉,道:“侍剑,不要动手了,随她去吧。”她看着屏风上倒映出的那个朦胧影子,“从准备让她活着开始,我便做好了要被她诅咒一辈子的准备,不过,诅咒有用的话,这个世界的坏人应该早已消失了。”
她言下之意是荀简贞不过是强弩之末,几句难听的话真的不值得放在心上。
荀简贞道:“我有时候真的很看不明白,你似乎活得很明白,但某些选择又让我觉得你是个糊涂的人。”
江寄月道:“比如,在你的预测里,当我知道那些事后,我应该毫不犹豫离开荀引鹤,并且堕掉这个孩子。”
荀简贞道:“不应该吗?如果你对这个孩子还有一些期待的话,都不会让他在这个家里长大。而且你为了荀淑贞一个庶女都敢公然对抗皇后娘娘的人,我以为你嫉恶如仇,一辈子都不屑于和恶沾边。”
江寄月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也是为什么你选择用那种方式来报复荀引鹤的原因。你觉得我会毫不犹豫地走。”
荀简贞不置可否。
江寄月道:“我想,这也是为何你非要出阁前再见我一眼的理由,你想……死得明白些,我可以这样说吗?”
荀简贞道:“洗耳恭听。”
江寄月沉默了会儿道:“我确实嫉恶如仇,可光是嫉恶又如何,我并没有本事对付恶。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没有这样的本事,所以才会有六月飞雪,窦娥喊冤的故事。”
荀简贞想歪了,道:“所以你不离开,是因为你没有办法离开荀引鹤。”她想了想,道,“这确实是个理由。”
江寄月道:“不对,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过离开他。如果你了解过你二叔做的事,我想你会对他有更全新的认知,我不否认他不是个好人,可是他也不是纯粹的恶人,我见过很多的恶人以及恶而不自知的人,毫不夸张的说,我爹爹就是被他们逼死的。我也见过好人好心却办了坏事的例子,比如陶都景。可是你的二叔,所谓的恶人,可是他与陛下一起联手分化世家势力,提拔清流,减免苛税,让百姓休养生息,你又如何能说他是个恶人????这个世界没那么多黑白分明的事,更多的是身不由己与互相妥协。”
“我认可他说的一句话,这个世道容不下君子,但我们仍然需要歌颂君子。因此,我认可你说的他不是好人,但也不希望你继续忽略他作为好人的那一部分。”
荀简贞道:“别拿朝廷的事来敷衍我,我问的只是家事而已。分化世家那样难的事,他都可以做到,为什么只是救一救我们母女的事,就做不了了?他在外面赚尽风光霁月的名声,谁人知道他是烂棉絮?”
江寄月道:“他自己知道。”
荀简贞震惊道:“什么?”过了会儿,才道,“哦,他大约是死性不改的那种知道吧,坏得明明白白的,都不屑于多加掩饰了。”
江寄月道:“你知道阮籍的《大人先生传》吗?”
荀简贞不知道,但她知道阮籍,魏晋时期赫赫有名的竹林七贤,也是时人追捧的对象,虽然他写了文章骂世家骂得很狠,但不妨碍每次大家玩曲水流觞时为了附庸风雅,都会提一句竹林七贤。
荀简贞凭借着为数不多的印象道:“荀引鹤说,大人并非无所不能。可是魏晋那样的时代,阮籍依然能守住本性,丝毫不在意礼教,但连皇帝都不介意,反而让他狂出了名声。”她嗤笑,
“所以呢,其实也是有人能守住本心的,只是区别于某些人不敢罢了。”
江寄月道:“那你可知道嵇康死后,阮籍也被迫出来做官了,而且做得浑浑噩噩的,丝毫不如之前那般有建树。连向秀想写一篇《思旧赋》也写得很短,写了个开头就戛然而止,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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