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无动于衷么?
荀引鹤见江寄月沉默着,眉头却仍旧皱得紧紧的,大约是想进去了,并且得不到答案也不能罢休。
她终究与他不是一路人,在她的世界里,黑白分明,善恶有界,还不到可以理解之中的灰色的时候。所以在知道他折磨过陶都景,还是在他的严刑拷打下认罪后,反应会那么大。
荀引鹤觉得自己应当是高兴的,因为江寄月这样生气,说明她之前是把他当作一路人的,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这所谓的同路人手上的血实在算不得少。
荀引鹤思量了会儿,决定还是应该告诉江寄月一些事,此时在她眼里,他兴许已经是个残酷无情的人,日后恐怕会怕他,他不能让江寄月把他推远了,所以打算把陈年伤疤揭得鲜血淋漓地给江寄月看。
荀引鹤道:“我第一次进刑狱,不记得是多少岁了,只是那时候还不大跟得上父亲的步伐,他便把我抱了进去。”
江寄月有些不可思议,荀老太爷还愿意抱荀引鹤,那他得多小。
荀引鹤顿了很久,才道:“那对于我来说是一场困扰了我两三年的噩梦。”
江寄月不由地握住了他的手,如果她如荀引鹤般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互动,那江寄月应该知道,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任何小心思地,真诚地向荀引鹤靠近。
荀引鹤悄悄反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我在那之后很久都吃不下肉,娘气得责怪父亲,父亲却说是为了我好,如此以来,我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为钱财???美色误入歧途,连累整个荀家。他那天带我去见的所有罪犯,无一不是曾经的官僚,他详细地告诉我他们犯了什么罪,展示他们被折磨出来的每一道伤口,还指给我看哪些是他们的亲属,可能迄今都没见过一面,却因为那点血缘关系,也要跟着被流放千里。”
“我那时吓得直哭,他还压着我的头,逼我凑得更近一点,看清楚里面的骨肉是如何腐烂,蛆虫是怎样在爬。”
江寄月的手一紧:“你别说了,你的脸色不大好。”
“是吗?”荀引鹤笑得有些虚弱,“没关系的,我很少有机会和别人讲这些,你是第一个听我讲的,就让我讲完吧。”
实则那些场面只是对幼年的他造成了困扰,长大后的他早已见惯不惯了,和江寄月说的时候心里一丝波动都没有,所谓的难堪脸色,都是装的罢了。
他给自己准备了很多的面具,用来逐一面对文友、荀家、文帝,从来都不会出错,他向来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展露什么模样,因此之前江寄月才会觉得他这个人有太多面。
其实都不是他,面具而已。
他唯独面对纯粹的江寄月时才会松弛下来,露出那个毫无防备柔软的自己,可是当真有需要的时候,他能信手拈来一张面具就戴上,无需任何的打磨,就能那么合乎的面容。
有时候连荀引鹤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
他继续用那种虚弱的语气道:“但后来我才知道,他所教育的那些并非真的是要我做个君子,君子做不了荀家家主,他要的只是君子之名而已。这让我很痛苦,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迷茫,圣贤书与他,我更该信谁。后来经历的事渐渐多起来,我才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善恶分明,大家都游走在边缘,只看谁不小心踏下深渊。”
“你说我对陶都景残忍,可陶都景毕竟是要对他的罪孽负责,何况他的死,对安定民心有重要的作用,他是一人,民众有千千万万人,我没得选。”
他靠在江寄月的肩膀上,显得那么无奈又可怜:“卿卿,很多时候,我都没得选。”
江寄月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抬起了手,拍了拍荀引鹤,荀引鹤闭上了眼,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存,嘴角悄悄勾起了不为人知的弧度。
荀引鹤压在肩上的重量, 像是压在江寄月心头的巨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天还是那样的天, 阳光依然灿烂美好, 但不知怎么的,在江寄月眼里都被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罩,像是阳光下徐徐展开的阴影。
她不是很能理解荀老太爷的教育方式, 那残忍得不像是一个父亲所为,而像是个无情的刽子手在孩子幼年时就收割掉他所有的天真烂漫,懵懂与无知, 这种强硬又偏执的做法剥夺的是孩子自主意识形成的机会, 到最后孩子只能如鸭子似的被迫灌下荀家灌输的思想。
无需咀嚼,无需思考, 只要接受。
江寄月动了动嘴唇,问荀引鹤:“如果摆脱荀家的身份, 只是你,在陶都景的事上你会怎样做?”
荀引鹤的沉默带着点苍凉, 就好像是在大漠里看着孤日下沉, 冰冷的雾蓝色从地平线上抬了起来, 大漠急剧降温, 而旅人只裹着一件单衣被吹得瑟瑟发抖, 茫然回头, 忘了来路, 也不知前方。
荀引鹤最终还是带着那仿佛被沙砾滚磨过的嗓子道:“我不知道, 荀家已经是我的身上最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即使我再抗拒它, 它也深深植入我的骨血中, 我注定要与它一同死去。”
他一顿, 又道:“但我能告诉你,如果我是陶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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