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干就找麻烦,让他在集合时学驴叫,原因是他靴子没擦乾净,入冬时操演,他睡到一半被连人带蓆子丢进冰寒刺骨的河中,一整个晚上都瑟缩在小火旁颤抖,那些老兵玩他玩上癮了,总是变着法子让他难堪,被当眾羞辱嘲笑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赖狗老家在蓬莱,习惯自己做事休沐也不会跟着队长他们去喝酒找女人,常常因为要省钱继续待在营区,口音非常重,他是唯一不会找谢敬麻烦的人,有时候会拿出几块龙鬚糖放在谢敬的狗窝前,他看到谢敬被脱光衣服站在集合场上听队长一边自夸自吹自己那些瞎编的丰功伟业,一边大声指謫这个小子多么不长眼的遇到自己居然不敬礼!
好吧!既然不会敬礼,就在大家的面前学到会为止!
虽然都是男人,不过被当眾剥光衣服还是非常羞耻,他低着头一手挡在跨间一手握拳放在大腿边,那突出肋骨身躯胸前、锁骨、背后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赖狗看了有些不忍,一大群大老爷们隔三差五的对付个孩子,他对关係较好的伍长道:"等等曹校尉要过来看分列式,先别玩了吧!不然惹怒他我们要倒楣的。"
谢敬这才逃过一劫,他没有看任何人,他顶多眼神放在他们肩膀的位置,我为什么要看一群畜生……一群杂碎……
有一次百夫长巡逻各士兵军帐,点他被子折的不够方,不够方……?
是的,军队平日间得发慌就命士兵折被子,折自己的被子,折长官的被子,折仓库所有的被子,浪费一整天做这些弱智事情来显示部队有在做事,折成像豆腐,四四方方捏出角,谢敬很聪明任何事一学就会,知道怎么做事能又快又好,他用一指节木头撑住折好被子四个里边,拉平称直后取出木头,那被子比任何人整的都好看,其他人看了觉得被一个小孩比下去没面子,而且团体生活中你的好就衬托别人烂,小队长就随便找理由整他,命他蹲在门外当狗,经过的士兵看到都哈哈大笑,有的拿骨头丢到他面前,他饿得眼冒金星没有力气反抗,每天他都想着同一件事,他始终想死。
混帐,浪费粮时的废物……活着也是占空间……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们……
整个营区气氛怪异如另一个世界,这里的士兵多是在京城附近的贫民区犯罪抢劫被发配到部队服役,有些加上自己本身的役期一待就是七八年跑不掉,他们几乎都不识字,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平日操课割草,要是有居民要他们也必须出去清理街道、赶羊餵猪,他们常光着膀子喝酒玩骰子赌大小,满口粗话随地解下腰带到处撒尿,谢敬经过伙房旁搭的军帐草地都是屎尿酸味苍蝇到处飞。
这些畜生,我为何要待在这里浪费时间,跟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狗地方。
白日常常传来打人吼叫声,动不动就有新兵光着身子举着铺盖在河边罚站,或是吃饭吃到一半整个锅子被砸到坐姿不正的士兵头上,或是不断讨论哪家酒馆的女人好看便宜,谢敬周遭充斥骯脏混乱、下贱不堪、羞辱巴掌中,这些事情在这里都叫正常,只要有人伸手他就会挨揍。
每句对话开头中间结束一定夹着各地区的粗话,有南北川鲁、蓬莱蓟荆聊女人的胸部大小跟低级下流的言论,使的后来谢敬被闕玉英温柔对待时很不习惯,睡在门边抱着门栓挨早晨,不适应天宵派风雪交加的气候刚来三天就生病,闕玉英在床边细心照顾他整夜,当他被恶梦惊醒发现闕玉英趴在身边握住他手,少年心事跟着谢敬肩上的瘀青伤痕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营区的日子过了八个月,到了秋季准备陇西地区实兵对抗演练,部队开始忙碌起来,届时会有高宾前往,校尉们指挥各部队长百夫长伍长规划作战细节,沙盘推演,谢敬在送食盒时看到营级帐中摆放攻击发起线、主阵地、辅助主阵地跟预备阵地的掛图上面还有四角註记,他经过时撇了一眼就退下。
那天晚上他又不知缘由的被伙头兵长打一顿,他鼻血弄得上衫都是吸气时胸腔赤吭赤吭像是破风一样的声音,他捲起袖子用一块瓦片来回割腕,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疼到痛快,左手脉搏几乎被割断时他就意识不清眼前一片漆黑。
隔日谢敬昏倒在血泊中,血从木板缝渗出来,赖狗凌晨要准早饭时看到地上湿湿的,揭开木板吓一大跳衝去找医官帮他帮扎好,那天他留在伙房不用跟着出外操演,他带着几个馒头跟水,在上方阁楼间顺了伙头兵长的头盔跟一柄菜刀就离开,算着操演部队攻击发起日第三天先抵达空荡荡的主阵地拿了粮食,换了校尉制服配着长剑,返回阵地休整的部队以为他是支援的校尉,这些只会听命的士兵从来搞不清楚状况,操演时部队往往分散各个阵地山头,只有高阶军官会知道佈防位置,部队跟部队又会加入外来支援的军官,一个一级士兵向他敬礼,后面所有经过的士兵们都向他敬礼问好,谢敬要了马匹跟食物就从大门朝西北策马离开。
谢敬没有想法,在他有记忆以来打骂羞辱就是跟生活联结在一块,他甚至还有些字不认识,在家吃不饱穿不暖永远在卖柴挑水,被卖到军队多了当眾污辱还有睡觉时间变更少。
累、饿、想杀人想死,累、饿、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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