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才隔一天,她又碰到了安老师的弟弟。
他依旧是密不通风的大衣口罩打扮,不过多了顶鸭舌帽,就像是电影明星非得遮住所有的容貌特徵,只差没有戴一副墨镜。苏允诺看见他的时候,他蹲在安老师办公室外的花台上逗猫,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罐头,苏允诺看见他正在逗弄一隻灰色的花猫。
「识安抱歉,你先走吧。」苏允诺和一起走出来的女同学匆促道别后,从后方走了过去。
「嗨,允诺。」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似乎用馀光看见了苏允诺,依依不捨地顺了顺猫毛后,他站了起来先和她打招呼。
苏允诺有些惭愧,没想到才见过一次面,他就已经记住她的名字。
她和他并肩站在花台前,身旁一株枝叶临地的柳树,鬱鬱葱葱的花台上盛开红花,「对不起,我没记住你的名字,你能再说一次,该怎么称呼你吗?」
「沉亦,我的名字是沉亦。」他边说边拉下口罩,一张俊俏好看的脸露了出来,他侧脸专注地看着苏允诺:「昨天我哥在旁边,所以我没说什么,你想起来了吗?」
苏允诺原先平静的眼神掀起剧烈波澜,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一声比一声更清晰地在耳边重重响起,一瞬之间,她认出他来,他……就是一年前的占卜师——
沉亦忽然十分严厉地说:「你忘记我一年前跟你说了什么吗?你应该要好好珍惜你最后的生命,趁人生的最后,想去哪里玩就赶快去玩,想吃什么就赶紧去吃。」
苏允诺呆了呆,顺口就接着他的话:「人生的最后……」
「对,人生的最后,你刚不会真的要等到最后,发现真的没时间了,才来后悔吧?」
突然谈起这个话题,苏允诺觉得不太舒服,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我没有,只是你突然这么说,我要怎么立刻相信。」
「你看,这就是你们平时听太多不实的谣言,还有看太多根本一看就是乱写的星座专栏,要不要我给你我的占卜师执照,哇——」
「是不用这么麻烦……」苏允诺愣愣地盯着后来赶出来救场的安席言,小小声地把话接完。
「允诺对不起,我这个弟弟有点走火入魔了,昨天回家我已经唸过他,没想到他还这样。」安席言满脸歉意,压着弟弟的头向她道歉,「小亦,我明明跟你说过,你要玩什么都可以,但别太超过了!」
阳光浇洒在他乌黑的短发上,像是停着一圈金黄色的蝴蝶,沉亦被压着低头,大概不太舒服,挣扎着要抬起头:「知道啦,知道啦!我错了行不行,我请你学生吃饭当赔罪。」
苏允诺觉得眼前这画面实在太有趣了,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老师没关係,我没怎样。」
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她掏出手机一看,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抱歉,我得走了。」
「是急事吗?能让我请一顿饭再走吗?」沉亦从安席言的宽大的手掌下抬起头,斜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目,让苏允诺联想起了暗藏在高大草丛里的幼犬。
「嗯,有点急,我得走了。」苏允诺飞快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接起,反而掛断,说了声抱歉后,立刻又打了电话叫计程车。
「你要去九如高中啊?要不要我载你去,我待会也没课了。」安席言跟在苏允诺的后方,他听见了她叫车的对话。
苏允诺往后看了一眼:「不用,我弟他又惹事了,我去处理。老师,晚上的行前会,我可能不能出席了。」
安席言善解人意地说:「没关係,家人的事比较重要,你快去吧。」
看着苏允诺坐上计程车之后,安席言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乾二净,眼底明显带着责怪,他转头看着缓慢走过来的沉亦。
「小亦,我说过吧。我不会干涉你做的任何事,但你要适可而止,你太超过了!」安席言看四周没有认识的学生,一口气上来,他揪住沉亦的领子:「你跟我的学生说那些话,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照实秉告,允诺该感谢我,当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将尽的时候,才会开始珍惜,要是她什么都还没做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这样她会后悔。」
「感谢你?知道自己会死这件事本身就是痛苦。」安席言压低音量:「命运当前,你会发现,你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事都阻止不了,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束手无策。你就算看到了,也不该这么直接地跟她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也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你不是不信吗?那我该说什么?你希望我和那种为了你好而隐瞒真相的人一样吗?」沉亦一下子就挣脱,他重新拉上口罩,不论是笑或是冷漠,都被藏了起来,「安老师,我就说这么一次,你的学生会死,到最后束手无策的人不是我,是你。还有,我不会隐藏,更不会去说谎骗人。」
「你敢再说一次试试看。」安席言咬牙切齿:「会死会死会死,你就只会说这句话,那你说说看允诺的死因是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你为什么不阻止?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们这群人吗?因为你们就只会说这些不负责任的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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