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霜站在书房门口,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先生……”
周慕予面色稍霁:“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
郁霜不安地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侧,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夫人生病了,是因为我吗?”
“不关你的事,别多想。”
“可是……”
周慕予起身走过去,摸摸郁霜的头顶:“听话。”
郁霜犹豫了一会儿,问:“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不进病房,就在外面等您。”
周慕予和周母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不融洽,甚至连表面和谐都很难维持。郁霜怕他们因为自己再发生口角,他跟着去,至少能及时安抚周慕予的情绪。万一有什么误会,比如周母用捕风捉影的旧事污蔑他,他也可以及时解释。
郁霜不愿意把周母想的太坏,只是他在周家无依无靠,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替他说话。
周慕予大约也不想自己去,想了想答应了:“好。”
到了医院,周慕予进病房看望周母,郁霜安安静静坐在休息室等候。
私人医院和高级疗养院无异,没有喧闹的病患家属,也没有难闻的不明气味。休息室窗明几净,茶几上的花瓶插着新鲜的花束,还有为郁霜准备的咖啡和甜点。
望着窗外,郁霜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
谭律明资助的福利院是宁城条件最好的福利院,但无论怎么说,福利院都只是福利院,吃饱穿暖有书读已经是小时候的郁霜能享受到的最好的生活。
郁霜从小没有父母,又长得漂亮、性格乖巧,照理说是最适合被领养的小孩,但不知道为什么,先后有过几对夫妻想要领养他,最后都无疾而终,再后来郁霜大了,也就慢慢不合适了。
小小的郁霜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叔叔阿姨见面的时候都表现得很喜欢,最后却都不要他。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小姑娘被一对温文尔雅的教授夫妇领走,一向灰头土脸的小女孩穿上新裙子,坐在轿车里和他们道别。那是郁霜第一次生出那样强烈的羡慕和渴望。
如果有一个家就好了……
咚咚,敲门声响起。郁霜转过头,看见周书熠站在门口。
少年的五官乍一看与周慕予有几分相似,这令郁霜感到一种微妙的尴尬。
好在周书熠没有注意到郁霜的细微表情,哼了一声进来说:“你可真厉害,二叔好久没跟奶奶吵过架了。”
这话不像责问,像是单纯的抱怨,郁霜不知道怎么接,想了想问:“他们现在还好吗?”
“奶奶都住院了,好什么好?”
“对不起……”
房间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周书熠坐在离郁霜不远的另一张沙发上,他是被周慕予支出来的,大人说话,总有一些不方便给他听。
过了一会儿,周书熠主动开口:“喂,你几岁了?”
郁霜反应了一下,回答说:“二十岁了。”
“二十?!”周书熠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不是,不是已经跟那谁,跟了有一段时间么……”
他说得坑坑巴巴,仿佛有些话烫嘴一样。郁霜垂下眼帘,点点头:“嗯。我被谭律明包_养了一年多。”
“你没上大学啊?”周书熠脱口而出。
郁霜愣了愣神,平静地回答:“没有。”
周书熠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张开嘴巴欲言又止。
郁霜不指望他能理解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被鄙夷和贬低的准备。但周书熠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微微皱起眉头,说:“谭律明竟然不让你上学。”
郁霜想了想,没有反驳。
这大概是谭律明做的唯一一件自私的事,他希望郁霜寸步不离守在自己身边,连送去上学他都不舍得。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对坐半晌,周书熠终于耐不住寂寞,站起来说:“我再去看看。”
郁霜跟着起身,本意是想出于礼貌和周书熠道别,但周书熠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没等他说话就开口阻拦:“唉,你别去了,奶奶看见你又要生气。”
于是郁霜把“再见”两个字咽回去,说:“哦,好。”想了想又说:“谢谢你。”
周书熠脸一热,飞快地移开眼:“不谢。”
“您怎么回来了……”
周慕予从病房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周母依然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声泪俱下地劝他把郁霜送走,否则传出去丢周家的人。周慕予从始至终冷眼旁观,甚至连一句敷衍安慰的话都不说,周母又开始控诉他冷漠,说她把他拉扯大有多不容易。
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到最后周母累了,周慕予也累了。
他离开病房,郁霜在走廊边等候。
“怎么不在里面等?”周慕予脚步顿住,问。
郁霜跟上来,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想早点见到您。夫人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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