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岁身子不适,临行前特意派了日常看诊的老太医跟来照顾。舒沅在太后那处的受宠程度不必多言,单看定远侯在西疆的赫赫功劳,舒沅便是个众星捧月的人物。
只是她平常甚少出入各家宴席,竟不知何时出落出这副美人模样。
病弱并未削减她的颜色,反而愈显得灵透明净。
哪怕是向来与舒沅不对付的方苓,也看得有些恍惚。
淡淡日光流淌在瓷白肌肤上,辉光似雪。
方苓心跳快了两分,不情不愿地收回目光。
前些日子定远侯府拒了多少媒人,连她都有所耳闻。众人知晓侯府的意思是想再多留两年,外面渐渐就有了些别的动静。
梅晏之家中正忙着为他亲事四处相看,最近却冷淡下来,说家中儿郎欲要先立业再成家。越家大办宴席,京中多少人家都收了帖子,但转眼间也变了风声。
前些年舒沅年纪小,尚有方苓嘴硬的余地,如今出落出这副模样,方苓也不好昧着良心当做不知。
方苓同舒沅没什么好说的,见面只是客套几句。正当旁人与舒沅谈笑时,方苓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她身上。
手腕素白,肌肤柔嫩,只是不见血色。方苓叹了口气,莫名其妙有些心疼。
舒沅自生下来就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年幼时比其他大她半岁一岁的孩子要小一圈,偏又乖顺得很,像个谁都能悄悄偷走的小兔子。
方苓只和小舒沅玩过一次,她记得自己没忍住摸了摸这个小妹妹的耳朵,想看一看是不是和小兔子一样软软的。
到底比小舒沅大一岁,方苓那时刚摸上去就觉得不大妥当,正要收回手,小舒沅却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姐姐,我这边还有一只耳朵。”
思及旧事,方苓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只是一瞬,便僵在唇边。
舒沅病情反复,谁也说不清她往后如何。方苓曾听三公主唤过舒沅小名,此时想起来,觉得那小名的意蕴有些不好。
众人离去后,舒沅目光停在小径上,似乎还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没有回过神来。
春桃叫小丫鬟将冰放远一些,而后缓步走近,顺着舒沅的目光往外看去,不解问道:“姑娘在看什么?”
“我在想等多久才会回来。”
春桃笑了笑:“诸位小姐至多在镜湖游玩一两日,听闻湖畔风光甚好,颇有些趣味,姑娘若是想去……”
舒沅摇了摇头,似是想起某事,顿了顿才道:“倘若有旁人来了山庄,你记得告诉我。”
春桃笑吟吟应了。待春桃闲下来,却在心里琢磨起来,楚宜小姐受了伤,哪怕再想玩也不可能跟来的,很粘姑娘的那个楚家小侄女也才几岁。沈小公子就更不会来了。
不过但凡是舒沅留意的,春桃都不会含糊,当即找了伶俐懂事的小厮去外面传话。
直到第二日,春桃仍记挂着这事,暗自想道,姑娘一人待在偌大山庄里免不了觉得冷清,该找些人来作陪的。
春桃原本打算差人去问镜湖那一行人的行踪,免得姑娘白白等上一日,可周太医把脉时神色微变,调整了药方,又施了针,春桃便把那件事忘到了天边。
赶至半途李瑞福便已察觉主子旧伤复发,一进山庄便直奔房中为主子疗伤。山庄伺候的奴仆连三人的面目也未看清,又见前后仅两位仆从跟随,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李瑞福早知道自家主子是个能忍疼的,但下手换药时仍有不忍。迎雪在旁打着下手,很快便处理好了。
迎雪随了主子,心中存了事便冷冰冰的不爱说话。李瑞福作为内侍,要比他细致许多,轻轻扫了一眼主子的神色,轻声道:“听闻舒家小姐仍在此休养,殿下这伤万不可马虎,不如……”
薛承璟眼也不抬,李瑞福干巴巴地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自殿下归宫,无论见了谁都这副万事不入心的模样,就连前日被人诬告到陛下跟前,亦是如此。
李瑞福叹了口气。若论这血脉亲情,殿下或许只在太后娘娘那处,能有一两分温和模样。
李瑞福细细思量,那舒家小姐是宫中上下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一个不喜欢,最要紧的是,姑娘最得太后疼爱,便是看在太后娘娘的分上,殿下的态度也该要和缓些才是。
若殿下同舒家小姐能聊上几句,太后娘娘也能有几分安慰。他们这些近前伺候的,也能好过些。
思绪一飘远,李瑞福便想起从前的见闻。定远侯府这位小姐心思仁善,必不会像其他宗室子弟那般因一些传言而疏远排斥殿下。
殿下在外这么些年,养得一副清冷不近人情的秉性,叫他们这些人见了也觉得不忍。
可殿下竟连见一面也不肯。李瑞福当即在手上掐了一把,敛了思绪。
但缘分来时,不是想不要就不要的。午后在湖边偶遇一行衣着鲜丽的侍从,李瑞福立时知道谁在前面,但假作不知,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感觉殿下看来的目光,才不情不愿地停下。
薛承璟眉心微动,没有拆穿李瑞福的用意,目光往前一扫,不自觉地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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