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嘈杂,她正在用王婶那的?公用电话打电话:“马上?开始了。还有5分钟。”
钟卉忙道:“我马上?开电视。”
两人又在电话里聊了几句,钟卉便挂了电话。将客厅的?电视机打开,调到?中央台。
新闻里正在播报全?国各大纺织厂轰轰烈烈的?“压锭”行动。没过多久,镜头便转到?了清荔国棉厂。
这是?钟卉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工厂。可惜没有录像设备,不然倒是?可以把这画面录下来。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记者拿着话筒站在国棉厂门口,滔滔不绝地讲道:“清荔的?纺织工业历史悠久,曾经为城市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近年来,清荔纺织行业开始走?入连年亏损。这座城市要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作?为劳动密集型产业,纺织业的?调整首当其?冲……”
说到?这记者的?语气?激动起来:“清荔国棉厂壮士断臂,砸响了海临省纺织压锭的?第一锤,并且通过一系列创新方式,让下岗的?纺织企业员工重新上?岗,实现了人生价值!”
江晟扫了电视机一眼,心下冷哼,国棉厂早该倒闭了。全?厂从上?到?下都不思进取,守着几十年的?老设备,堂堂一个大国企倒被那些小民营企业挤得没法生存。
钟卉都已经从厂里出来了,还这么关心厂里的?事。江晟感到?无法理解。他是?个从来不会往回看的?人,既然从厂里出来的?,国棉厂的?事跟他有什?么干系?
江晟清了清喉咙,对钟卉道:“我开了个公司,打算跟王晖一起做房地产。这两年,我会一直在清荔。”
王晖?熟悉的?名字在钟卉炸开,上?辈子?江晟创业路上?唯一一次跟头就是?栽在王晖身上?。她依稀记得94年两人才开始合作?的?,这回怎么生生提前了两年?
江晟并没有注意到?钟卉脸色的?异常,有些迟疑道:“你——店里最近还好吧?有没有人闹事?”
钟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店里?店里没什?么事。”
江晟心下微松,岔开话题,语气?和缓了几分:“你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生之前能不能不要再出远门了?挺着大肚子?在外?头不安全?。”
钟卉的?注意力已经转到?电视上?了,随口应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过几天我要去趟沪市。”
话音刚落,江晟漆黑的?眼眸便冷了下来,“你去沪市干什?么?”
钟卉不想多说,只道:“去办点事。”
新闻里的?画面已经切到?国棉厂车间门口,几个男工手里拎着八角锤,个个板着面孔,像是?要出去打群架。为首的?那个赫然正是?小铁匠杨念远,他领着一群男工穿过拉起来的?警戒线,进了车间。后面紧跟着一群女工,镜头扫过其?中几个女工,钟卉一眼就认出了王茹、纪玉洁她们?几个,每个人眼里都闪着泪花。
江晟瞪着正在看电视的?钟卉,咬紧牙关:“和谁一起?”
钟卉的?视线从电视机挪到?他脸上?,思维有一瞬的?停顿,半晌回过神来,淡淡道:“和小铁匠去证券公司办点事。”
说罢,她重新将目光转向电视机。镜头已经转到?车间里,给到?一个男工特写,正是?杨念远,只见他挥着榔头,对准细纱机上?的?锭子?,狠狠地一榔头下去。薄钢片做成的?锭子?,被砸得四处飞溅,纷纷从细纱机上?滚落下来。
电视机里打出一行字幕——海临省纺织“压锭”第一锤在清荔市国棉厂砸响。
没想到?,国棉厂倒闭前“砸锭”行动,小铁匠成了代表人物。看着杨念远失魂落魄脸色惨白的?模样,钟卉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毕竟他可是?将这些细纱机看得比他自己还精贵啊!
人群中围观的?女工哭成一片。没有锭子?的?细纱机,像没有灵魂的?骷髅,一台台耸立在车间里,等待它们?的?是?被当作?废钢卖掉的?命运。
钟卉鼻头泛酸,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机。
江晟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熟悉的?窒闷感觉将他堵得快喘不过气?来,那些以前根本?不曾入心的?话语像硫酸一些灼烧着他。
江晟眼底阴云一点点积攒成霾,像受了巨大刺激,面容忽然扭曲起来。
“砰”地一声,他起身上?前一把关掉电视。
钟卉抬头愕然地看着他,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他紧紧攥住。
一边胳膊被江晟捏着发木,钟卉忍不住斥责道:“江晟,你发什?么疯!”
江晟将她一路拉到?卧室,关上?房门,面色铁青地在屋里来回走?动几步,用力地薅了几把头发。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将深幽的?目光转向钟卉,压着声音一字一顿质问道:“你坚持跟我离婚是?不是?因为他?”
钟卉眉头微微拧起:“谁?”
江晟伸出手臂将她横档在门后边,脸色涨了起来,几乎是?咆哮道:“杨念远!你要跟我离婚是?不是?因为杨念远那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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