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失笑在门口说着:“多花了一百五十两,真不看了?”
段瑶玉听到一百五十两,在床上哀叫一声,在被子中挣扎起来。她到底不是什么败家姑娘,不可能一百五十两说扔就扔。段瑶玉强撑着困意坐起来,最后穿好衣服坐在了主厅昨天的位置上。
换了衣服的三娘低头忙手上活计。她的外貌和神情都被埋在面具之后,半点不显露在段瑶玉面前。段瑶玉看着看着,从全然看不懂的白布上得不到什么乐趣,坐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竟是睡着了。
阿花找了一块染好青布披在段瑶玉身上。青布花纹漂亮,一整块布上花枝招展,衬着睡着的姑娘别有风情。
三娘微抬起头扫了眼段瑶玉,很快继续低头赶工。
到了正午,三娘起身走到门外,带着阿花拿了她昨晚上改过的稿子以及一些压箱底的花纹样式:“你去把这些交给村里阿婆制板打洞。做出一批可以直接拿去卖。”
阿花低头看向纸上。有像周家两位公子哥寥寥几笔却勾画出来的书生模样人物,有专门的羽扇纹样,以及不少漂亮的花纹样。
她收起应声:“防染桨还是用豆面做么?”
三娘点头:“嗯。”
中午三娘回房间随意吃了点东西,下午继续低头做。段瑶玉彻底睡醒,发现自己坐着都能睡过去,脸上羞耻得红了满脸。
午后阿花姐出了门,段瑶玉想要勉为其难再去从月娘手上学点什么,她又已经完全看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只能绞尽脑汁:“月娘,你每次作画都直接开始扎花么?”
三娘手上没停,回答:“只做一幅,是。要是做很多就不是。”
她这会儿正在几根针如同编织一样在布上“作画”:“你想要的百兽贺岁图做不了第二幅一模一样,很多地方不止要用一种扎法,我要是教需要耗费大量心神,别人未必能学会。”
“一些简单的花样不同。用防染浆洗出几块布,在上面画上我想要的图再剪出孔,往别的布上一按。上面刷染浆,上面的布染不上色,下面的布被孔里流下去的染浆染上了色,再扎花染色,几乎不用耗费多少心神。”
染布坊里做大批相似的布,用的就是这个法子。染布难有一模一样,这样做出来可以做到大体相似。
段瑶玉恍然:“难怪我们周城染布坊人不算多,每年能卖出那么多布!只要有人做出一种样式,其他人只要简单刷染浆,学些最简单的扎法就行。”
三娘微点头,正欣慰于段瑶玉总算问了一个好问题,却听见段瑶玉下一刻:“哎呀,学这个实在太累人。听起来比读书都难。还好我只花了两百两,学不会也没事。要是一千两我我也什么都学不会,我肯定心痛死了。”
段瑶玉坐在椅子上,手撑在腿上,双手捧着脸:“月娘下次不用叫我起来。什么时候做就做。我学些简单的手法,下回能在我爹面前炫耀两下,足够了!”
三娘手顿了顿。她今天早上心头就憋了一点火,现在听到这话火当即被点燃。她微抬起头看着段瑶玉:“如果你不是段家人,你会做什么?”
段瑶玉呆了呆:“什么?”
三娘想起自己顶着个面具,冷哼一声后不再搭理段瑶玉,重新低头。
段瑶玉手指挠了挠脸,小心翼翼想着:可她不管怎么样就是段家人呀?如果她不是段家人,她会……她会像别家姑娘一样,上山采摘一些吃的,下山做点帮工,到年纪了成婚养孩子。都是过日子呀!
她浑然没觉得那样过日子有什么难处。
一整天忙碌过去,三娘换回衣服回家。
阿翔在后门口候着,将一盒新的银针递给出门来的梅三娘。
梅三娘看阿翔这样,对比起周子澹和段瑶玉,嘴里嗤笑了一声:“这群公子哥大小姐,一个个受家里庇荫,没有吃过任何苦。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拿钱利索,觉得日子一天天很是好过。”
所谓的家族庇荫,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读书习字,不用为了一口饭一件衣服而去讨生活。她低头看了眼阿翔脚上破了一个洞的草鞋:“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连双鞋子都没有。”
她当时年纪小,往外乱跑,谁知道在山上见到了赤脚追着野鸡跑的阿翔。脚上被划伤,鲜血直流,后来问起来便是没鞋。平时出门去帮工,赚的钱都不够让他吃饱,自然不会多钱来买鞋。
阿翔反应慢一些,跟着低头看自己的脚。
三娘:“不说了,你去吃饭。这几天我这里银针不需要再做,你多卖些头饰给别的姑娘,能多赚点是一点,新样式我也花了几样给了阿花,你问她要。把脚上的鞋换了。现在又不是换不起鞋。”她拿着盒子走人。
阿翔动了动破洞草鞋里的脚趾,让布满老茧的脚趾抵住洞口。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收回自己动作,进宅去厨房顺口饭吃。
梅三娘带着一盒银针回家。
脚一迈进染布坊大门,她就听到不远处屋子传来她二哥梅旭华狂放的笑声。梅旭华笑得极其大声:“哈哈哈哈哈——”
笑得实在厉害,他竟忍不住笑出了猪哼叫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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