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危机到生命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趋利避害。
眼前的这男人,这个拥有虎鲸作为精神体的哨兵,他在面对致命的危机时,连哪怕一个呼吸的瞬间都没有停滞。
只是把自己的精神体召唤出来,肉盾似地塞进了巨鳄闸刀一样的大嘴中。
精神体受到的创伤,一样会给本体带来极大的痛苦,会严重影响到哨兵本人的行动。
虎鲸的尾部在巨大的咬合力下,露出白色的鱼骨。
但他的本体,那个哨兵,却稳稳地站着,尖刀抵住伯爵的脖子。
能量石的微光映着他冰冷的双眸,没有看见一丝痛苦的波动。
这是一个疯子。
詹姆斯的额头上流下真正的冷汗。那已经几乎触碰到按钮的手指,只好慢慢地收了回来。
只差了零点几毫米的距离。他就可以按到报警器。
到现在他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样的高阶哨兵,竟然会败落在一个照面之间。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级别是靠着家族用各种昂贵的基因药物强推出来的。也很少有真正的战场经验。
但在往日那些表演性质的演练场上,他一直都能轻松打败身边的护卫,a级哨兵的资质亮堂堂地挂在身上。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身边簇拥者们低三下四的恭维。
他一直以为,自己也算是一个强者。
“你,有什么需求……”伯爵低下头颅,想要谈判,想要争取时间。
毕竟他手握如此巨大的财富,应该没有买不下来的东西,包括自己的性命。
不算什么大事。
能够转危为安的。
“我从35号污染区回来。”眼前的哨兵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35号污染区?那个活着虫玉的地方?
这个念头刚刚晃过的时候,冰冷的刀刃已经切开他喉咙的肌肤。
毫无犹疑,不容置疑,夺取性命。
没有留给他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詹姆斯想喊,他喊不出声。
薄薄的刀刃,精准割断了他的声带和气管。
他捂住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慢慢地跪了下来,
大量的血液从被切开的气管流入肺部。
他尝到了一种溺水般的极端痛苦。
痛苦得令人想死,却还一时间死不掉。
从不把他人性命放在眼中的伯爵大人爬在地上,一手捂住流血的脖子,一手伸向前,扭曲着表情发出细小的喉音,祈求眼前的刺客饶他一命。
在死亡的面前,尊贵的伯爵褪下了他身为贵族的光环,和任何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惊恐,一样的脆弱,一样畏惧着死亡,渴望活下去。
倪霁蹲下身,看着血泊中的人,把一张白纸摆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们不止一个人,把其它人的名字写出来。或许你还来得及进治疗舱。”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浮在血海上的一根稻草,让濒死之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
詹姆斯捂着脖子,流着眼泪,流着鼻涕,拼命摇头。
他想说别这样,那都是些大人物,哪怕是我都惹不起,不是你这样一个单枪匹马的哨兵能搞定的,
然而他说不出声音来。
那死神一样的哨兵不想听他说话,只蹲在他面前,等着他去够那根唯一的稻草。
濒临死亡的伯爵只好伸出手,颤抖着手指沾了血,写下一排的名字。
他看见那个哨兵拿起那张血红的名字,在半空中抖了一下,认认真真把那些血红的名字看了一遍。
最终,在他渴求的目光里,那个凶徒双目重新燃起了紫色的荧光。
倪霁觉得自己把现场弄得有点糟,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必须砸了那个贵族的脑子,以防有人再一次看见尸体脑中的记忆。
他坐在溅满血污的豪华卧室里,就着鱼缸里能量石的光,打开詹姆斯手臂上的个人终端。
最可笑的是,这具尸体上戴着的个人终端,总控着伯爵府内的所有电子设备。
用他的虹膜和指纹打开之后,再加上一点点的技术,就可以轻易抹去一切凶手想要清除的安保记录。
人类的科技倒退了数千年,生产力严重断层。哪怕勉强用旧日遗骸里搜寻出来的产品充充门面,也终究是一些东拼西凑的虚假架子。真正想要破坏起来,非常容易。
特别是对一个出身于哨兵学院,又混迹污染区多年的高材生来说。
倪霁仔细清除了一切,确定没有留下任何个人信息之后,站起身来。
“我看见了。”一个声音在鱼缸里响起。
倪霁转过头,看见鱼缸里游动着的那只怪鱼。
“我,看见一切,杀了。”
“很好。我很高兴。”
那只没有人形的生物,说出不太连贯的,断断续续的人类语言。
“杀了我。”
“我不想活了。”
“替我结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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