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擅自领兵出京,已是震惊天下,但仅凭制服一個小小的河中府,就以为可以号令河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若得手,哪里还会将圣上与鲁王放在眼里?”
圣上苦笑道:“半个朝廷都已归附于他,朕有心无力。”
“臣听闻齐王向太后求娶伊阳郡主,太后、圣上迟迟没有回复,就是不愿意伊阳郡主与齐王联姻。
如今苏府虽然少了个苏知远,但三个儿子已成气候,就连苏元枫也被齐王强行提拔。好在苏家丁忧二十七月,尚不足以为患。
但若是伊阳郡主嫁给齐王为妃,他们的关系就解不开了。”
李宗闵说完,偏头给了仇公武一个眼色。
仇公武从上殿前台阶时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听到李相公告了齐王一顿黑状,又提到圣上和太后并不想让伊阳郡主与齐王联姻,他明白了李相公的意思。
“伊阳……朕是不想把她嫁给齐王,但昨日太后来,说齐王似乎又去求了太皇太后。如今太皇太后支持他,朕恐怕也不好阻拦。”
“圣上莫急,”
仇公武躬身道:“臣这里也有一桩事,齐王下令将太和公主接回长安,回鹘彰信可汗已正式向大唐求亲,圣上何不将这两件事合在一块解决了?”
“让伊阳去和亲?”
以牙还牙
太和殿里浮动着清除污秽后,混杂着熏香的奇怪味道。
刘弘逸不动声色、仇公武患得患失,李宗闵蠢蠢欲动的等待着中书舍人柳公权的到来。
圣上半躺在榻上,这个姿势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他心里很痛快。
仇公武的提议戳中了他的一个心结,那就是为什么宣旨那天,“立太子”的圣旨变成了“立皇太弟”。
经手拟旨之人是李珏,但他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掉包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而最大收益者齐王,应该才是背后指使人。
圣上每天躺在床上就琢磨这些事,越想越觉得憋屈。
自己还不能死,太后已经让国舅到全国各地招募神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为了圣上在宫中的安全,萧太后提议让国舅做金吾卫大将军,齐王也没提出异议,老老实实将唐弘调到太极宫去了。
只是齐王总是那么沉得住气,这让圣上有些气恼。
他明明得到消息,苏家四郎、五郎莫名其妙闯入敌营,对方射了箭信到城头,要求用武器换人,怎么就成了浴血奋战,一个身死、一個昏迷?
而齐王从河中府借了兵,回京时却绕道同州,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齐王借助尚书省与六部,收了大半朝臣人心,相公牛僧孺他们急需杀一只倒向齐王的鸡,吓吓那群猴子。
战场上容易立功也容易出错,同州监军悄悄送回来的消息,让牛僧孺、李宗闵大喜过望:
同州军校尉私自入了反军军营,说他们与反军勾结,一点也不为过。
可眼看烧了开水,准备拔毛,鸡却跑了。
齐王亲往河中军借兵,调拨凤翔、泾源防冬军中途返回,以及组织神策军反击,只花了几天时间,便解了同州、邠宁之围。
早朝时,牛僧孺几次提起反军的箭信,却被齐王压得死死的,他还故意大张旗鼓给苏知远、苏元植赐爵赐官。
成功的将舆论引导至另一个方向:
所谓苏家通敌,不过是“相公与齐王的权力之争”。
既然是政治斗争,那苏家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何况苏将死了一老一小,还有一位半死躺在床上,这个代价总没有假。
文臣虽看不上武将,但送了两三条命的苏家,还要被相公们用来做攻击齐王的工具,这就太讲武德了。
双方拉扯之下,中书省里也出现了分裂,路相公站到了齐王这一边。
齐王太稳,相公们就没有攻击他的机会。此次让苏洛泱去和亲,就是要踩齐王的尾巴,暴怒之下,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抗旨、破坏和亲,哪一条对他都不利。
“让伊阳郡主去和亲没什么不妥,只不过,现在圣旨都要给齐王过目才能用印,齐王看到赐婚圣旨绝不会同意,反而会引起他对陛下的不满……”
李宗闵可以让中书省的柳公权闭嘴,难道还能让尚书省那么多人闭嘴?
榻上的圣上愣住了,他都快忘了,玉玺虽还在自己手上,下旨的流程却已经改变,中书省拟旨之后,要送到尚书省审核,尚书省通过了,这才到门下省内侍这里用印。
相公和内侍勾结,就能把控朝政的做法,现在已经进行不通了。
无形中也堵了圣上随意下旨的路。
内侍引着柳公权入了内殿,他才发现李相公也在。仇公武见他来了,这才说:“圣上,你何不同时写两份和亲诏书,一份是伊阳郡主,一份是备用的其他宗室之女。”
两份诏书?
那不就是皇太子与皇太弟?好啊,这就叫做以牙还牙!
圣上躺着没动,只咳嗽两声表示愉悦:“刘弘逸,去把太后准备的宗室女名单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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