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此时郑注还没有为皇兄治病,还不是权臣,此时让他领苏家一个人情,他还能为自己所用。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
要想擎得住奸臣,必须比他更会算计。
从李奏的角度看不见郑注的表情,但他跪在地上的背影,肩膀微微有些放松。
他知道,他的事,因为说起闹鬼是民心,又有苏家用切身利益作证,这莫名其妙的恶钱来源,就算是大风吹过乌云散,给糊弄过去了。
李奏料得没错,不但是郑注,连王守澄也暗暗对他有了一丝改观:
巢县公吃一堑长一智,变得比以前更圆滑。
这次算你识相,懂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有来,我有往,我王守澄记住了。
半夜查库
好好的一场庆成节宫宴给搅了,这放谁身上都不会高兴。
这天夜里,圣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翻身起来叫李好古:“告诉王守澄,朕要去内库看看。”
“圣上,这都亥时了,辛苦一天,您还是早些休息……要不,叫个妃嫔过来陪您?”
“去吧,朕心里总有些不安,出去走走,散散心。”
李好古不再说话,唤来宫女替圣上穿衣,自己出了内殿。
很快,圣上坐了步辇,晃晃悠悠到了内库侧门。因为此门通内宫,外面只有两名内卫把守。
圣上深夜到访,把他们吓得不轻:“回圣上的话,里面只有两位值夜的司钥姑姑,其他人都回了。”
“还不快去,把林常侍叫来!”李好古对内卫低声斥道。
“算了,朕又不是要查库,就是随便看看。不必叫他们,让管库女官候着吧。”
圣上没什么目的,只是内心不为人知的,埋藏着今日的深深遗憾:
今日殿上,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说要彻查“被焚毁恶钱重现长安”一事。
这还是朕在前朝,没有能里应外合的心腹大臣……
里面的女官匆匆出来向他行礼:“司闱女史方欣、徐清涟拜见圣上,不知圣上驾到,有失远迎。”
“朕赐你们无罪,带朕进库房里看看吧。”
方欣转身要去开门,徐清涟却愣了一下:圣上来不是要看某件宝贝,而是要进库房?
“怎么,朕自己的库房,看也看不得?”
见那女官一脸呆呆的看着自己,圣上不禁有些好笑,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是不是,清涟这就去开门。”
圣上一笑,让徐清涟有些脸红,她赶紧找出钥匙,和方欣一起打开了私库的外门,进了门房,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内门。
她们的内外门钥匙是分开放的,这次徐清涟陶钥匙又慌慌张张,一串钥匙都散开掉在地上。
这下麻烦了,钥匙都是一模一样,区别只是钥匙齿,这下还要一把一把的试。
“去把赵司闱请来,管库最要精细,这女史用不得了。”李好古交代身旁的小内侍。
徐清涟本来还在捡钥匙,听了这话,连忙跪道圣上脚下哭丧着脸道:
“圣上饶了我吧,因这几日内库繁忙,要增派人手,前日我才进的库房,值的是夜班,就是怕白日里办事失了分寸,哪知圣上是夜里来的,清涟初次面圣,心中惊慌……”
圣上索性坐下来,看着徐清涟道:
“朕就如此令人还怕?你抬起头来。”
徐清涟缓缓抬头,朦胧泪眼中,看见年轻的圣上并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有了笑意,他又问:
“你是幽州人?听你说话有些幽州口音。”
“是……是……跟着父母逃荒来的,父母先后去了,清涟走投无路卖身葬母,被一位好心官人所救。
他说,宫中正在招女官,让我去试试,进了宫,我就衣食无忧了。听了他的话,我才拼尽全力入了宫。
圣上,您不要赶我走,我会写字,学过算经,若是能做您的女官,一辈子不出宫我也愿意!”
女官和嫔御不同,她们在宫里以服务为主,是仆人。
嫔御是圣人的妾侍,是皇室。
所以招女官对家世、外貌要求会低一些,然而这徐清涟长得并不粗糙,反倒眉清目秀,有些官家子的气质。
“锁打开了。”
方欣运气好,只试了三把钥匙,就将门打开了。圣上站起来,也不看地上跪着的徐清涟,抬腿往库房里走去。
此时王守澄和赵司闱也进来了,看见跪在地上的徐清涟都吃了一惊。
等听她简单说了一遍,王守澄淡淡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这样的小事,圣上还不至于发火。”
赵司闱连忙向王守澄行了礼,拉着徐清涟到门厅里去了。
库房里按照实物品类分了几个区,圣上背着手,从两排架子中间走了进去。
方欣跟在圣上身后,以备圣上发问。
圣上见王守澄跟上来,眼睛虽看着架子上的一件金器,嘴里却便笑道:
“那个徐女史,不要惩罚她,她父母都没了,既然是初进宫,就给她留一条活路吧。”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