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捡的。”
江沁禾把眼药水攥在手心,轻声细语:“谢谢。”
裴承喻哼了一声,没说话。
短暂又冷淡的音节落下,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除了窗外的滴雨声,这方小天地就只剩下两人起伏又平缓的呼吸声。呼吸混迹在环境声中,就像是冬日暴风夜里的催眠小调。
为了缓解尴尬,江沁禾看向窗外。
车窗上还在不断更替交迭着流动绵延的水迹,雨痕透明到像是劈了数十次的白蚕线,飘摇地挂在车窗上,同她现在的处境一般。
飘摇无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外婆年迈,眼睛也不似从前清明。而白老师也快要退休,苏绣非遗保护中心的研究员里也只剩下她一人独挑大梁。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放弃,离开,她陷入了一种迷茫。
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深海上航行,遭遇大雾时,你看到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当你自以为撑过这场大雾就能窥见天明时,你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就希望渺茫。
江沁禾做了六年的徒弟,十多年打下手的学徒,外人常不吝夸赞她一句经验丰富,一步步稳扎稳打,是踏实认真的好苗子。
可对她来说,徒有时间的累积,有时候更像是压力,一副镣铐,一把锁。
她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当一位合格的老师,怎样把自己所学的皮毛尽她所能地教给别人,不让这些年岁时光通通白费,不辜负前人心血,好把苏绣传下去。
心里又一次滋生起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无奈无力,又无计可施。
江沁禾轻轻地叹了口气。
裴承喻从上车后就发现江沁禾状态不对,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卷袭过的白山茶,娇嫩却又倦怠。
车窗里映出的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裙,秀眉轻蹙,那双平日里明亮的眼睛低垂,像是有薄雾浓云,一层一层地笼着她。
裴承喻别过脸,继续开车。
又过了半小时,车停在明水湾。
两人回家后都心照不宣地各自回房,除此之外,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
第二天一早,裴承喻去了公司,江沁禾一人开车前往青州市。
车停在下面,江沁禾提着东西,沿着弯绕的青石小路,最终停在清雅朴素的小院前。
灰白色的墙面,暗青色的砖瓦片,两扇镂花门的两侧种着浅紫色的矮牵牛和几丛四季秋海棠,微风时不时送来阵阵花香。
推门而入,就看到外婆江涟正坐在院中绣花,身前绷架长达三米,布满浅色的纹样。
江沁禾回房,放下礼物后就搬了一张矮凳坐到江涟身边。
江沁禾自母亲去世后就和外婆住在一起,上初中时外婆给她重新取了名字,等到高中毕业,江沁禾开始跟着外婆正式学习苏绣。
改名换姓,也为的是让她不困于过往,能够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
江沁禾坐在一旁,纤纤玉指慢条斯理地捻起一根根蚕丝,熟稔地用指甲劈丝,劈成数十数百根的蚕丝按颜色小捆小捆地摆放在绣布的空白处。
她正要将一捆理好的秋海棠色蚕丝摆过去时,手背上却倏地挨了轻轻一巴掌。
“不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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