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拍了下暴躁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警告道:“这是一个秘密,如果被人知道会发生很严重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和你玩,没有人会喜欢你,知道吗?”
她抱着碗,大眼睛里是满满的恐惧,听完赶紧点了点头。
她该上幼儿园了。第一天就发现老师会带着小朋友去上厕所,这让她很紧张,于是她尽量少喝水,就算想上厕所也憋到放学回家再上。
但是憋尿真得很难受,她开始对上学感到恐惧,于是努力练习自己脱裤子,在某一天鼓起勇气对老师说自己要上厕所,进去后表示自己会脱裤子,让老师在外面等着就好。
老师看着乖巧可爱的她有点犹豫,但在门外听到里面一切正常后,稍微放下心来,等女孩安全出来后,老师高兴地拍了拍她的头夸奖她真棒,她羞涩地对老师笑了笑。
她喜欢上了学校,这里有许多小伙伴,还有温柔漂亮的老师,可是随着天气变冷,衣服也穿得越来越厚,在自己用尽全力也脱不下紧身厚实的保暖裤后,她只能重新穿好外面的裤子从厕所出来。
“老师,我尿不出来。”
老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等会儿老师再陪你来。”
就这样她一直憋到了中午,午餐时馋嘴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果汁,下午到快放学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小脸通红双腿并紧。她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期待妈妈能早点来接她,小伙伴走了一个又一个,老师却始终没有喊她的名字。
房间里只剩了寥寥几人,她紧咬牙关,趁着老师出去接电话不注意,偷偷从后门小跑进了厕所,关好门又开始努力脱裤子。
几分钟后,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她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胳膊里哭个不停,大腿和屁股上一片温热的濡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很快她就抹干眼泪不敢再哭,再不回去可能就被老师发现了,她急匆匆地往教室跑去,一路上屁股蛋发凉,皮肤接触到潮湿的裤子时难受极了。
这天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她坐在电车后座上,抱紧书包缩在妈妈背后,大腿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回到家她怯懦地告诉妈妈自己尿裤子了,不出意外地招来一顿痛骂。她光着屁股坐在床上,听着妈妈在外面边洗衣服边不停抱怨着工作生活上的烦心事,自己悄悄跳下床抖着双腿去衣柜里翻出来一件毛绒绒的宽松棉裤穿上,终于感觉到了暖和。
她一天天长大,小学的时候她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身体不觉得疼,却还要经常去医院做检查,吃各种各样发苦的药片,这些疑惑她不敢问出来,因为家里的氛围越来越不好了。
爸爸妈妈总是吵架,每次她都害怕地躲回房间里钻进被窝。有一天晚上她又被吵架声吵醒,迷迷糊糊出去上厕所时听到妈妈吵着让爸爸换个工作,过几年试试能不能再要个孩子。
是这个工作太忙了,所以爸爸妈妈不能给自己生个弟弟妹妹吗?她不明白,也不敢问。
初中的时候她的身高长得很快,力气也比一般女生大,但是胸前始终是平平的,和朋友一起吃饭时,对方看到她盘子里有两个馒头,随口说的一句‘你怎么吃这么多,跟那些男生一样’让她心里难受了很久,后来每天中午都只能吃半饱。
一直到生物课上,她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生理知识,第一次知道性别的分界线在身体上有多清晰。她开始留意听父母和医生的对话,心里千丝万缕的疑问终于变得清晰,趁着父母去缴费时问出心中压抑许久的疑惑,在医生怜悯无奈的眼神中听到了自己一直不曾知晓的隐情。
她开始变得沉默,开始厌恶做检查。
她不想被人一次次脱掉裤子盯着下体指指点点,不想被人看完一堆报告单后用可怜的目光注视,不想吃那些无休无止的药片。
她甚至开始怨恨面前这两个自己最熟悉也是最自私自利的人。
终于在某天妈妈准备照例带她去医院时,她第一次做出了反抗。迎接她的是妈妈的痛心疾首和哭诉,是爸爸的厉声责骂和推搡,一句句道德绑架的话语很快就打破了她脆弱的防线,她开始妥协,把反抗放在了其他地方。
她学会了蹲着尿尿;还会把药片含在舌头下面,等出门后熟练地吐到垃圾桶里;她开始穿裙子,留长发,对父母的责骂充耳不闻。
家里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工厂被查封爸爸被迫失业,开始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张罗做生意,每天醉醺醺的回家,然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偶尔还有互相之间的暴力。她在房间里把耳机声音开到最大,还是能在歌曲间隙听到诸如“变态”“怪物”的字眼。
高中她选择住校,暂时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但是逃不掉那些让人没有尊严的检查。她开始发奋学习,只为早日能靠自己生活,摆脱那对自私自利的父母。
她如愿以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在她18岁这年,在她拿到录取通知书这年,在她要去远方求学这年,果断与父母断绝了关系,在他们恶毒的谩骂和诅咒中坐上远行的列车。
车子驶向未知的远方,心驶向期待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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