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我从来没当你是奴婢,母妃早逝,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母亲。」皇十四子的手越过牢门隙缝,替汐娘擦去脸上脏污。「……殿下……。」汐娘热泪盈眶,带着满脸泪花在皇十四子面前跪下,一连磕了三个头,「来世奴婢再伺候殿下。」他们主僕情深,我在旁边站着煞风景,于是走远替他们放哨,他们似乎忘了汐娘在这齣戏中扮演的是背叛皇十四子的恶僕,若让人看见他们难捨彼此,保不定让人以为是他们主僕蓄意栽赃陷害奚贵妃,如此汐娘的牺牲可就白费了。牢中阴冷,我思念起那些被关押天牢的族人们,冬日漫漫,他们是否能熬过飢寒交迫?事发至今已快一年,我还没救出他们,甚至连立果也没找到,汐娘的下场令我恐惧,不知何时族人会被推上断头台?我回头看见汐娘拉着纳月的手,许是要她好好照顾皇十四子吧,纳月气我、皇十四子说我亏欠汐娘,我真的做错了吗?捫心自问,我的知情不报使汐娘失去最后求生的机会,奚贵妃确实不会放过汐娘,可假如我洩露此事,相信汐娘能多活一阵,然,最终的结果便不会如眼下的完美。完美?我说完美?死了人是完美吗?我想将皇十四子推上巴夏王位是为了让我的族人活得光明磊落、为了不再有人蒙受冤屈,我难道不是想救人吗?那为何我对汐娘见死不救呢?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该怎么做才正确……,我只明白当我看见汐娘被捕、纳月哭泣、皇十四子心伤,我的胸口难受得无法呼吸。我曾说不想变得如巴夏王残暴,可我……似乎越来越铁石心肠、越来越不择手段,会不会终有一日我变得比他更可怕?「汐娘姑姑想见你。」心绪烦乱之际,纳月忽然唤我,我才发现她已在咫尺之内。「见我?」这可稀奇,她总不会也想与我悲情话别吧?我走向汐娘,皇十四子正好也迎面走来,看来他们好好道别了,灯光昏暗,我仍注意到他眼中有些湿润,于是与他错身时提醒了他一句别让外人看出他的伤感,他没有回答,瞧了我一眼、又回望汐娘一眼,默默离开。我和汐娘隔着一道牢门,她在我面前从不和蔼,临死了她看我的态度依旧趾高气昂。「汐娘姑姑。」我向她行礼。「我是半截身子在棺材里的人,你就别再演戏了,装作奴婢、毕恭毕敬很累吧?」汐娘眼睛微瞇、凌厉刺人,她见我不回话,继续说:「你和纳月不同,进宫别有目的,你到底是何来歷?」「你都快死了,知道又如何?」她说得对,我不必再偽装乖顺。「终于肯用真面目了。」「你找我来,想说什么?套我话?你不会傻到以为我会告诉你吧?」即便她行将就木,我依然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十四殿下……拜託你了。」她向我低头,没了昔日的盛气凌人,诚恳而真切,这反差害我一时无所适从。「这话不该对纳月说吗?」「我说了你和纳月不同,纳月能替我照顾好殿下起居,但能助他登上高位的是你。」我不可置信地摇头,笑问:「你不是总防范我,如今倒信任我了?」莫非纳月跟她说了什么?她话中意思应尚不知我青冥族的身份。「你心怀不轨,我防范你很正常。」「那还拜託我?」「因为我无人可信,殿下也需要盟友,你不是最佳人选,但我别无选择。」汐娘体力不支,弯身坐在地上,「那天纳月故意引我离开殿下房中,我心有疑虑返回,见到你潜入其中悉心照料、调查他患病原因,我便晓得你能帮殿下。」原来她一直在暗处观察,纳月办事也太不牢靠了。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无须扯谎了,「虽说理由不同,但你我目标一致。」「你答应了?」「不为你,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足矣。」话题终了,离去前我还有一句深藏心中的疑问:「为何你能奋不顾身、即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他?」「你此刻的筹谋难道不也是奋不顾身?」是呀,身处险境,只能奋不顾身才能求得一线生机,我真是多此一问。「你放心,我必助他前往该去的地方。」佇足不前无异于坐以待毙,皇十四子想存活,唯一的办法正是往上爬,爬得比所有皇子都高、直至无人之巔。汐娘释然一笑,轻声道了句谢,我受不起她的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族人,帮助皇十四子不过是必经之路。他……仅是我手中的一把刀,替我斩尽途中荆棘,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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