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时节,赫连晞终于第一次走出了魏国宫城,尽管只是暂时的自由,但也足以令她如释负重。
“呼,终于出来了。”为了掩人耳目,赫连晞裹着厚厚的斗篷混入市集,心想宫中都在关注着贺赖昭仪的生产,想必还不会那么快发现她的踪迹。
事实上,在瞧了一眼贺赖氏所生的儿子后,拓跋绪便亲往暴室审问安乐殿的宫人了,他虽没在文太后面前发作,但到了这里便任由掌刑的宦官对叶儿柳儿用刑,非要她们吐露出赫连晞的行踪来。
“王上,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夫人夫人去哪了!”柳儿受了三十杖,还是坚称不知,“啊,啊啊啊!王上,饶了奴婢吧,王上,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叶儿也是一样,臀上血肉糊成一片,也没有吐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王上,荣大人,夫人早上没有吩咐,奴婢们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就不见了!啊啊饶了奴婢吧,奴婢实在不知情!”
“不说就往死里打。”拓跋绪的脸色很难看,暴虐的性子显露无疑,眼神几乎就要吃人了,“荣升,那个小太监呢?听说也是夏国余孽,何以不查清底细就随便安插在宫里?”
“王上,那小太监受了鞭刑,已经晕过去了。”荣升不敢稍有袒护,王上正在气头上,他可不能惹火上身。
“带孤过去。”拓跋绪转头看向荣升。
二人去了另一间刑房,只见掌刑的宦官正在朝昏倒的薛易泼冷水,“醒醒!还有没有要交待的了?”
薛易被扒了外袍,一件中衣早已映出斑斑血迹,如今又淋了刺骨的凉水,不由哆嗦起来,疼得神志不清,唯有嘴里还在呼出热气。
“薛易,不想再受罪就从实招来,赫连氏究竟在哪?”荣升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看在同为汉人的份上,给薛易一个机会。
清冷的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撒了进来,为在地上挣扎的薛易披上一件无形的纱衣,然而这并不能缓解他的不适,身体里的血液不断流失,他好冷、好疼、好难过。
暴室的烛火摇曳不定,薛易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穿着锦布朝靴的脚,他艰难地向后撤,却被狠狠踩住了肩膀。
“清醒了吗?”拓跋绪踩住薛易,一把揪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自己,“快些告诉孤,她在哪里?”
薛易的碎发粘在了眼皮上,抬起来十分艰难,看得也不甚清明,“呃…呃……”
“他在说什么?”拓跋绪听不太清,询问一旁的掌刑太监道。
手指微微抬起,薛易凭借昏暗的月光来判定入夜,看来公主已经出宫好几个时辰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还不招?”掌刑太监一巴掌呼了过来,薛易被打得嘴角渗出了血,脸颊也又红又肿。
荣升不愿看薛易被摧残,故意拽着他撞到墙上,免得他又受掌刑太监的巴掌,“做太监的才最该惜命,那么多罪都受过来了,薛易,你说对不对?就招了吧,王上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呃…呃小人,小人不知夫人的下落,只,只听了她说,想,想念妹妹们……”薛易确实快到极限了,两难之际,这样说也不算完全出卖了赫连晞。
“王上,昭华殿已经搜过了,没有赫连氏的踪迹。”荣升立马想到赫连晞的妹妹赫连晗,但宫里都搜过了,完全不见她的人影。
拓跋绪背过身去沉入阴影,对于薛易的话半信半疑,手掌握拳不知如何安放,“继续搜查昭华殿,不要放过一点风吹草动。”
“是,王上。”荣升掬身行礼,余光扫了薛易一眼,“那此人该如何处置?”
“关起来,先不用刑了,那两个宫女也一样,待找到人再行发落。”拓跋绪并不把这些奴婢放在眼里,他只想快点找到人。
荣升为薛易松了一口气,给掌刑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人好生抬进去了,这不伤了筋骨的皮肉伤好起来都快,但愿薛易能熬过今晚吧。
恢复了些神智的薛易,瘫倒在暴室的地上,在心里为赫连晞祈愿,他保住了小命,公主也该平安无事的。
拓跋绪缓缓走出暴室,细数赫连晞还有几个妹妹,终于想起来自己把两个赫连公主赏给了弟弟拓跋询,看来今夜还要去乐平王府走一遭了。
赫连晞此刻的确是在乐平王府,不过,事情还要从她趁乱混出宫门说起。
盛乐城不比历史悠久的长安与规划齐整的靖远,这座由鲜卑拓跋部建成的都城,在很多方面既保留了游牧民族的遗风,也学习了汉人的分区布局。是以,盛乐城中很多区域的分界并不明晰,汉人与鲜卑人杂居之处尤为如此,而不同文化带来的摩擦碰撞,也每天都在这些地方上演着。
明明是下着大雪的日子,市集上却热闹得很,赫连晞行走其间,听到了汉人与鲜卑人因为沟通不顺而谈崩的买卖,看到了商贩兜售的各色皮制御寒衣料,闻到了新宰杀羊肉的腥膻味。
穿过长长的市集,赫连晞终于来到了十字大街的交汇点,据薛易打探的消息,乐平王府就坐落在不远处的贵族聚居地,不管能不能见到晴儿和映儿,她都要去瞧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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