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殿没有浴池,赫连晞只好曲着腿泡在木制的浴桶里,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身心都有所舒展,适宜的水温似乎让人暂时忘却了所有的不快。
可事实又是那么不容忽视的,今晚发生的一切,她都不能当没发生过。
手指抚过的肩上、颈上,都残留有深浅不一的咬痕,赫连晞就着水猛搓了几下,不仅没洗掉印记,还将肌肤弄得红了一大片。光是身上便如此了,腿心那里更是肿痛得厉害,走路的时候,白浊的液体还不断沿着大腿流出下她这是被彻底弄脏了吗?
把身子整个蜷缩起来,赫连晞无助地抱住了自己,“母后,晞儿不脏的,是不是?”
赫连晞想象着母亲还在身旁,苦涩的泪水“啪塔啪塔”滴在水面上,整个人慢慢被热水蒸汽包围,就好像重新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闭上眼感受那温暖的一切,赫连晞几乎脱力沉入水中,好半晌呛了水才翻腾坐起,“咳,咳咳咳”
“公主,您怎么了?”薛易没胆子直接闯进来,叩了叩门扉问道。
“咳咳咳,我没事,咳咳”赫连晞呛得涨红了脸,才想起门外有个薛易,“薛易,你进来吧。”
“嗯?”薛易按住门不敢前进一步,自己毕竟当过十几年正常男子,“男女有别”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短时间内没法像赫连晞这样泰然自若,“公主,可是可是要更衣了?”
“不是。”赫连晞摇头,她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你进来,陪我说说话,我太困倦了,怕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是。”其实屋内还隔着一层镂空屏风,薛易就算进了门,也只能隔着那屏风上搭着的衣服看人。
“公主,小人进来了。”薛易跪在了屏风之外,虽神色不变,却咽了好几口唾沫。
赫连晞轻轻靠在了桶壁上,并无察觉到不妥,“嗯,薛易,你是什么时候进魏宫的?”
“回公主,两个多月前。”薛易如实告知,刚进魏宫的时候,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他也只记得一个大概了。
“你的父母呢?”赫连晞将湿哒哒的手臂搁在桶沿上,下巴靠过去磕在上面,似乎在隔着屏风看薛易。
“小人的父母,原是西市开食肆的,魏军攻下长安后,就,就……”薛易不知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噩梦,“总之,小人已经,已经了无牵挂了。”
意识到自己触及了薛易的伤心事,赫连晞有些感同身受,但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便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你,和我说说魏宫的事吧,这该死的拓跋绪祸害了多少女子,又把她们都怎么了?”
以薛易下等太监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上面的贵人,他能告诉赫连晞的,也不过是一些传了大半个宫闱的风言风语,“王上并不常来后宫,掠来贵女们多是赏个封号便安置在几个殿里,小人并未听闻除了贺赖昭仪以外的娘娘有宠。”
“不常来后宫?”赫连晞十分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自己才刚给那滚蛋祸害了。
“是,贺赖昭仪也是进宫多年,才终于怀有身孕的,她起先瞒着王上,等到月份大了实在藏不住了,才被王上知晓。”拓跋绪为此大发雷霆的事,薛易是近来才得知的。
这在赫连晞看来却是很新鲜,这怀了孕都不告诉夫君,难道这贺赖氏和她一样恨透了拓跋绪吗?她忙追问道:“怎么要瞒着呢?”
“公主有所不知,这是王上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儿,便有可能被立为太子……而太子的母亲则,则…”薛易顿了顿才说下去,“则将被处决,这是魏宫多年来‘去母留子’的规矩,就连当今王上的母亲,也是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
“哼,这魏国真不是人待的!对自己人都这么残忍!”赫连晞一扬手,激起了不少水花,“我和妹妹待在这,怕也是凶多吉少!”
经历了一晚的屈辱,又听来了魏宫的轶事旧闻,赫连晞真恨不得立马长了翅膀飞出去。魏宫是个会吃人的地方,而拓跋绪则是这里的刽子手,好人家的女儿十月怀胎给他生娃尚且都要被砍,更别提她这一个无权无势的亡国公主了,苟延残喘也不知能活到几时,真要把小命葬送在这吗?
“不能再待在这了,我要逃出去!”赫连晞似乎十分笃定。
“公主慎言。”薛易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在魏宫的这几月,他常常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行起事来也从不敢有自己的主张,生怕一个不慎就触及了魏人的禁忌,落得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逃跑,他也不是没想过,但作为一个被俘的低等太监,轻易获得禁宫的通关腰牌是绝不可能的,而且就算出得了宫城,他一个无根的人还能跑到哪里去?向西回长安是不现实的,向南去晋地还会被当成北国奸细吧。
在故国的时候,赫连晞就常常溜出宫城,她不信魏宫的城墙能阻得了她,“总会有办法的,罢了,你起来,为我更衣吧。”
“是,公主。” 薛易听到赫连晞出水的声音,起身低下头不敢偷看贵人玉体,“公主,那个药膏,小人放在台盆边了。”
“什么药膏?”落入赫连晞视线的,是一青一白的两个小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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