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冯嘉幼解开披风的系带,露出自己袄裙上的茶渍,“今晚在马车上,秦夫人的侍女倒茶给我喝。正常该倒清水才对,谁会以凉掉的滇南普洱招待客人?”
无非是普洱茶汤颜色更重,马车颠簸之后,可以弄脏她的衣裳,“目的是为了给我这件披风。”
一件绛红色极引人注目的披风。
战况混乱之下,能让掳她的匪徒在一众女眷中准确锁定她。
“我知道这也可能是个巧合。”冯嘉幼道,“但李大人与秦大人相识多年,不妨跳出您二人之间的情谊,仔细回忆一下是否还有其他值得深究之处。”
李似修理解了她的意思,但他与秦硕七岁于书院相识,后一起进入国子监,考科举,入翰林,秦硕是他屈指可数的知己。
除了父亲的身份,李似修少有事情瞒过他。
父亲?
李似修突然想到当年那位原本该派去金陵户部、管理江南盐政的同科印卓。
这些年他一直将印卓的死,归咎在父亲的头上。
难道是秦硕下的手?
毕竟他们三个资历差不多,印卓一死,秦硕的机会其实更大,毕竟同科中秦硕是榜眼,他只是二甲第一。
但秦硕料想不到自己背后站着徐宗献,强过他背后的安远侯府和妻子娘家公主府,白白替人做了嫁衣。
李似修心神俱荡,闭上眼睛:“我还是不能信。”
冯嘉幼见他这般模样,料想他想到了更确凿的证据:“实话说,我比您还不希望是他。”
若真是秦硕,他和他背后庞大的势力,恐怕早已渗透了整个淮安。府衙、驻军、豪绅、盐枭、漕运司、督造司……
杀了他们之后随便推给某个不听话的盐枭就行。
如今他们想活着离开淮安府,恐怕全都要仰仗着谢揽究竟能不能一夫当关了。
之前还非常遗憾,此时真是万幸三个盐枭谢揽认识俩,才多出了那么一线生机。
冯嘉幼抬头望向谢揽,眼神似在询问:最后那个“西江翁”你认识不认识?
谢揽果断摇头,既被称为“翁”,定是上了年纪。
他从来不约战比自己年长二十岁以上的长辈。
提起盐枭,谢揽想起韩沉,再对比一下李似修的至交好友,也颇为感叹:“李大人,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在衣摆上写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要不要笔墨,他愿意帮忙去拿。
这可是谢揽最喜欢的一句话,真想看它被写在帝师的衣裳上。
逐个击破
冯嘉幼连忙扯了扯谢揽的袖子, 朝他摇摇头。
如今大家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少说两句风凉话吧。
谢揽冤枉:“我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在讥讽他。”
但李似修的确被扎的心口痛,却也逐渐平静下来, 认命地道:“你的推论应该没错, 是秦硕。”
冯嘉幼叹了口气:“既然如此, 我认为咱们最好连夜离开。他们一击不中,商量下一步的计策也需要时间, 还是有希望逃出去的, 越拖越难逃。”
李似修没有那么乐观,微敛着眸:“对付我, 他们不会像你说的考虑太多,毕竟在他们眼里, 我背后无所依仗,只需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无人会替我深究。”
可他们大错特错, 他死在这, 他父亲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连根拔起, 全都送去见阎王。
但这个秘密, 他死都不能说。
刚才遇袭之后,李似修隐隐意识到危机, 有送信给他父亲, 但远水已然是救不得近火。
此时他想回去再写一封信,误会父亲多年, 很想道个歉。
可如今的情况下, 怕信会落入他人之手。
尽管他们父子俩之间的通信, 从来都是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哑谜, 且送信渠道颇为曲折,他也不敢再冒风险。
李似修拱起手,朝面前两人弯腰致歉:“此番是我连累了你们。”
“李大人不必如此。”冯嘉幼不好说是自己非得跟上来的,也不觉得自己是无辜卷入,这伙势力可能是害她爷爷的真凶,“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商量对策。”
“有人。”谢揽示意他们噤声。
姜平匆匆进入院中:“大人,秦大人过来了。”
冯嘉幼见李似修沉郁的脸色,忍不住提醒:“您最好……”
“我知道。”李似修劝她放心,他有分寸。
冯嘉幼想要拉着谢揽回去,却被李似修拦住:“你们先等等。”
秦硕走入院中,见他们都在,先朝谢揽拱手:“谢千户,谢夫人。”
谢揽早被冯嘉幼在腰间掐了一把,敷衍的抱起拳:“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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