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倾诉,才出城,就在关口被拦下,一名卫士指认出来:「这不是前阵子逃离劳役的长生吗?」没想事情败走,竟为长生。
三人皆入衙门重新问审,定了罪名。
兆尹问长生为何放走子透,长生说:「他答应与我相好,我心里实在按捺不过,很喜欢,就放他出来了。」
又问杜天,为何钟子透想尽办法,将他自牢中放出来。
杜天说:「俺们是契兄弟,彼此有过许诺,今生拆不开,若是一起入狱,还得关在同一间;若一齐出来,还得在同一处廝混,哪有独活之理?」子透听说,甚是感念。
到了问审钟子透之时,全场嘈杂不断,有人晓得钟子透出家一事,间话道:「要不是他做了丑事,老住持也不会将他关在柴房里。住持是要他静心,没想却和野男人私奔。」闻言,满场大笑。
兆尹大人敲响惊堂木,宣判道:「国朝禁止狎妓,何况男娼?钟子透本是乾净人家,还是贡生,竟与钱若、长生、杜天三人通姦淫乱,辱没圣朝威严;谎称出家,逃避刑期;煽动杜天,颠覆国朝,尤其叛逆之罪,无可赦免!来人!出狗头铡。」
左右禁卒便一起推出狗头铡,两名禁子将钟子透强扯到铡前,推他跪下。
钟子透硬了颈子,抬头望着兆尹大人道:「钱若是我的丈夫,长生是为我梳拢之人,杜天是我的恩公,我接纳他们有什么不对?女为悦己者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现场观眾虽多,却无人听信。有人望他脸上啐了口唾沫,说:「住口!你是个男人!」
兆尹大人敲了惊堂木,冷声喝道:「旁人肃静!罪人还有什么遗言,儘管交代,说完就行刑了。」
钟子透说:「如果我做的事,有哪件是罪,不符合人情义理的,我死后,头就滚得远远的,身体立刻瘫软;若我所做之事,皆合圣人情理,不过知恩图报耳,我死了,头就待在原地不动,身体端正趺坐,当即入般若之境。」
子透说完,兆尹大人一声令下,禁子将他靠上狗头铡,头放入木板中,钟子透闭目不语。
禁子拉绳,狗头铡刀落,头「咚」一声,掉在地上定住,地虽平滑,头却不滚动。
待头与身体切作两截,尸身跟着落地,好比佛祖结跏趺坐般,仵作去摸,尸体已经冰冷、僵硬,宛若坐化。
仵作纳闷:「一般死者,最快要三到四个时辰,尸体才僵硬,此事当真非比寻常。」
还有馀的二三事:长生虽非主使者,仍被收进牢中关押。杜天虽望同死,兆尹却道:「绝不可遂罪人之愿,你必须为朝廷尽心尽力,偿还你所犯之大过,怎可容许你下九泉去见那钟子透?」于是收监,后流放边疆,服役终生。
钱若为告子透之灵,回乡接钟母进京收尸停灵,并在京中为子透整修坟墓。
子透死后,钱若很是悲痛,告知妻子:「我欲着手作传,叙述子透身世,夫人觉得如何?」
钱夫人道:「钟先生行刑之日,妾虽碍于体面无法到场,钟先生豪侠之语,倒也听说一二,当真了得,往日是妾误会钟先生品行,还请老爷务必笔录,为后世所永传。」钱若大为振奋,向子透坟墓掷茭,亦得首肯,方才落笔。
内容大抵如此:孝顺钟子透,为奉养寡母,遭奸人蒙骗,沦落为娼。凭一己之才,成花国魁首,得眾人供养,却拋弃名伎身分,只愿作杜天将军的军师,反抗暴政;惜杜天一伙遭朝廷剿灭。钟子透本可独自偷生,却义薄云天,不惧艰险,伙同长生来到京中营救杜天,当真国朝第一奇男子。
传成,钱若命书商抄写流布。
此事本离奇,主角是一名男娼,竟同时与三名男子有恩怨纠葛,惟钱若担心自身捲入此事,便隐去自个儿姓名,以他人作梳拢及收留钟子透一事。
眾人读传,有的觉败坏风俗,世人却多以钟子透定然受了冤屈,否则怎会受铡坐化?
自传始布于世,京中顿时洛阳纸贵,雕版再製,竟不及销售之速。圣上觉察传中对圣朝有所詆毁,便下令烬燬,犹不能断绝。
为避查钞,这〈欢喜佛传〉被恨不得与钟子透交接之士子编成南曲,更名为《欢喜法传奇》,四处传唱,却被查禁。
一日良辰,眾目睽睽下,钱若请师傅将子透断头接回颈项,为其贴上金箔,塑为佛像,安上莲座,供奉于新庙。
知情者都说钟子透是情僧,佛种,以欢喜心面试炼,以双身法证佛法,以情入道,如今必已得道矣。
相传此庙甚灵,戏子、男娼、乐伎,至于失意不中的士子们,皆驱车参拜,信徒络绎不绝。钱若用信徒供奉的香油钱整修庙宇,照顾钟母,还多有馀裕。
钱若死后,继任的京兆尹知道钟子透之事,认为此庙有碍风气,便下令拆除。
一晚,京兆尹梦见一姝丽男子,身材清癯,样态妍媚,身着罗衣,飘然前来,为他弹唱琵琶,满斟玉斝,耳鬓廝磨之际,当真十分畅美。
霎那间,男子忽变作一尊修罗,怒目瞋他:「参见兆尹大人,草民贱姓为钟,今晚有幸拜见,始知大人对在下青眼有加,既如此,何以狠心拆去在下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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