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
「阿敏不说,留下我一个人到这里。」年幼的他,仰望着狭长的天空,不再流泪,他已经明白赤裸裸的现实在等待着他了。
十二岁,阿敏带他到了钟氏的老衣铺,求店里的师傅收下他,说他生得好看又乖巧听话,不会惹麻烦事的。
六年的学徒时光,他都照着阿敏的话,不让别人觉得她说得话有一丝虚假。
可是阿敏从来没有找过他,她和别人有约定,他留下,她走,他们不能见面。
他以为她不敢偷偷地来见他,等他可以出去了,他回到阿敏和他的家,家变成了大楼,里面住着他不认识的人。
他以为阿敏是害怕地躲了起来,七年的某个冬天,他们找到了阿敏自己住的房子,而她又先走了。
老旧的铁水壶、她休息时喜欢坐的藤椅、工作常用的缝纫机……他看着阿敏的东西才明白她原来很偏心。
以前那栋房子的东西,她都留着,甚至陪她到最后一刻。可是,她却没留下他。
想见的人走了,想说的话又还有什么意义?
童年里的那个家,谁都不会回来了。
「先走一步的人,是不是都很过分?」
「才没有,人家是故意先跑的。」女孩否认道。
「真的吗?」他被女孩认真的模样,逗得勾起嘴角。
「因为我在这边等你,好久好久了。」她轻轻一笑。
他眼神一愣,红裙的裙角被风吹起,顏色鲜艳且刺眼,画面逐渐扭曲,少女的红开始佔满了整个视线,他惊恐地抱紧头,眼角瞥见的全是红色,耳边疯狂传来幼童的哭声。
「莫云淮。」
「莫云淮!」有人在摇醒他。
他猛然睁眼,他人在书房,刚才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这里没看见红裙也没听见哭声,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哪里都让他想逃。
此时她一脸不悦的看着他:「你难道真的打算辞职吗?」
那封辞呈,她拿在手上。
他移开视线,尝试冷静的说:「财產本就是钟小姐的,我离开后,这些东西都会原封不动归还给您,足够您过好日子。」
她摇了摇头:「我不要,你要是对不起我就待在我身边,不可以走。」
闻言他抬起头,笑得僵硬:「为什么?我给你的好,你又不要了吗?」
「不好,这一点都不好。」她坚决地拒绝了他。
他沉默地转过头,顾着看着别的地方,那儿落叶都掉光了。
寂寞的两个人,爱得要死要活才叫好。
让她哭着微笑,怪他太晚发觉。
「要我怎么怪你?你一个人已经走得太远了。」以牺牲之名,你捨弃了我,成功得到我们渴望却孤独的重生。
他、我怎么不疯狂?我怎么不爱你?
一个人的你,太好了。
两个人的我,太糟了。
「你觉得,我很过分?」
他不看她的神情,但依然明显察觉到她语气变得冷淡。
将就点,至少她结局美丽。
她知道他不会说出答案了,讽刺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可这些都比一句你恨我还要残忍。」
「我狠,你不狠吗?莫云淮。」她漂亮的眼睛倒映出像一滩烂泥的他。
他转过头,看着她:「我知道,所以呢?」
她一手将那封辞呈捏成团,丢在了地上,一脚踩下。
「等天冷了,你走吧。」
转身,她任由破碎不堪的白纸,散落一地。
/
他看着那破碎的白纸,无心收拾残局。
移到了他的书房角落处的那盆白兰花快要开花了,他心目中的白蝴蝶已经走了。
不像他,她走得很乾脆。
落叶飘零的秋日不再,少女当时忧鬱的面容,天已悄悄冷了。
他推开门,街道上的人们全换上了冬季的衣着,这冷天一点都没来迟。
灰色的午后,天空下起了雨。
透明的水珠落在地面,彷彿这座城市也泪湿了眼,滴滴答答声像是来回不前的跫音,叫人难耐。
他缓缓地撑开伞,独自踏进这片雨中。
沉默的神情,眼下依稀可见青色的血管,形形色色的人们当中,他宛若孤独的影子,随着城市的脚步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面貌。
也好,这张脸他本就不喜。
停下脚步,他抬起头。
曾经钟氏旗下的品牌们,如今还留在这座城市。
螻蚁都得偷生苟活,何况是被这座城放逐的他?
看着雨滴飘落,他又随着人群的脚步走了。
多年后的这个寒冬,捻花的人还是放下了花,离开了城。
或许在花开的日子,他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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