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题都是江潜用英语提的。
钢笔在他手中转了半圈。
江潜看着她,用标准的牛津腔问:“你自己感觉刚才表现怎么样?”
“该说的都说了,没有遗憾,不过我今天迟到了,非常抱歉。”
外籍领导很幽默:“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留给别人的印象是最深的,你不会是故意迟到吧?”
“不是!雨下得大,我上了三个闹铃都没听到,所以才起迟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可能是因为水逆开始了吧。”
领导听到水逆这个专业单词,哈哈一笑。
江潜继续问:“但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当厄运来临时,你要怎么办?”
很多年后,余小鱼都记得自己当时望着他明亮含笑的眼睛,无所畏惧地用中式英语回答:
“if bad ck es, i&039;ll do thg to drive it away!”
她对在座的经理董事们朗声说:
“敌人来了有猎枪!”
2018年的暑假就这样在成功留用的通知下结束了。
九月,余小鱼升了大四,课很少,可以一周三天去公司。因为拿到了return offer,她幸运地没有参加秋招,得以安心准备毕业论文。
程尧金彻底搬出了宿舍,收拾东西那天,一个长相清俊的男生出现在她们寝室里。
“我帮你装,你坐着。”
据楚晏回忆,他至少重复了十遍这句话。
程尧金坐在电脑前刷剧,男生就帮她收拾床铺、衣服、成堆的首饰,忙碌中还抽空剥了两个石榴,一粒粒盛在碗里,用开水烫了勺子放在她面前,连吐籽的餐巾纸都准备好了。
楚晏在一旁判断:“他肯定有弟弟妹妹。”
余小鱼叹为观止,问他:“同学,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吗?”
他害羞一笑:“我不会做饭。”
男生叫戴昱秋,法学院的,举手投足虽然腼腆,却很老练,家中确实有个小四岁的妹妹。
“你也歇歇吧。”程尧金在他收拾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高傲。
可余小鱼看得清楚,她分明在追剧时偷偷瞟了他好几次,嘴角很轻地扬起。
起初室友们对程尧金找到男朋友这事非常惊讶,但观察一阵后,就明白她青睐这种温柔居家系男生乃是情理之中。
程尧金她爸在福建卖轮船,很早就和她妈、她弟弟拿了美国绿卡,但对于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则是比不闻不问还差,她甚至不配随父母姓。
“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听起来让人羡慕,但经过三年的耳闻目睹,余小鱼非常同情她。戴昱秋不在乎她尖锐的刺,处处体贴细心,这足够让她沦陷。
“梁斯宇那个大直男,上次让他剥个石榴,剥得就跟土拨鼠啃西瓜似的。”楚晏拉踩起自己男朋友,恨铁不成钢。
“哎呀,我爸夸他打灰打得好,是可造之材。”余小鱼安慰。
梁斯宇跟她们同一级,是学土木工程的。
他爸是农民工,在建筑工地辛辛苦苦打了大半辈子的灰,好不容易把儿子送去名校读书,儿子实习去了隔壁工地打灰,打的灰质量还没他高。
他爸就和余小鱼的爸商量:“你们银湖地产的场地,一天400块钱能拿到吧?把我弄进去,我来教他混凝土怎么浇,浇不好老子一巴掌扇死他。”
银湖地产的工人岗很抢手,包工头不缺人,余国海就亲自带着梁斯宇,身传言教。
去年楚晏到余小鱼家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偏偏就看上了灰头土脸的梁斯宇,两个人一来二去,就这么谈起来了。
“我觉得他虽然不是罗马贵族,但不会一辈子当个骡马跪卒。”楚晏常常说。
“鱼啊,你啥时候也找个男朋友。”
余小鱼一窒,“我……我没这个想法。”
“反正别找学土木的。”
“……那找学金融的?”
楚晏突然凑近她,那张漂亮的脸蛋离她极近,硬生生把余小鱼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你干嘛?”
“也没见咱们院有男生追你啊?你看上谁了?”
余小鱼往后缩脖子,“我没看上谁。”
楚晏眯起眼,哼哼两声,“那你脸红什么。”
她立刻看向镜子,这一看,就知道上当了,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等程尧金和戴昱秋都走了之后,楚晏才说:“你最好是看上院里的男生了。做投行的,尤其是投行大牛,私生活咱们想不到,你别看你江老师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没准儿炮友都有三四个。不是我歧视他,是现在有钱的男人道德底线低,被小女孩一崇拜,飘得连影儿都没了,外头立绅士人设,私底下大尾巴狼。”
余小鱼张了张嘴,垂下眼帘,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我没有。”
过了一会儿,楚晏听到她说:“江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
声音很轻,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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