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川没太明白去市里买东西,跟劝学有什么关系,但仍附和道:“是这样,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啊,我在这里劝别人学习,那我自己呢?我虽然是初中学历,但那会什么情况你都知道,初二初三的内容我基本都没学,去年姜校长有意请我去军区小学当老师,我都不敢去,怕自己耽误孩子。”
贺东川靠在床头,沉吟道:“你当时拒绝姜校长,不是因为觉得当老师太辛苦,而且画连环画有收入吗?”
苏婷撇一眼拆台的人:“那是理由之二,第三个理由就是我怕自己半桶水,教坏孩子,不行吗?”
这话……贺东川还真没法信。
去年她给贺焱补课,他经常没事就去瞄一会,她讲课时条理清晰,分析起古诗词和文章来头头是道,如果她是半桶水,军区小学绝大多数老师,半桶水都未必有。
但看他媳妇给到的眼神,左边写着“敢说不行”,右边写着“你死定了”,为了晚上不被赶去次卧,贺东川说:“行,很行。”
苏婷满意了,继续往下说:“我一个自己都没读过多少书,离开学校后也没想过要继续学习的人,现在竟然要画劝学的连环画,告诉孩子们要珍惜上学的机会,我羞愧啊。”
……倒也不必如此。
这话贺东川只在心里过了遍,没敢说出来,非常配合地问:“所以?”
苏婷挺直胸膛,冠冕堂皇说道:“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把初高中功课捡起来。”
话音落下,苏婷在心里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她实在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出这么天衣无缝的理由!
虽然苏婷这番话有漏洞,但细究起来,也算得上合情合理,因此贺东川听完后,只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贺东川问:“你确定要把初高中功课捡起来?这可不太容易。”
他倒不是不看好苏婷,只是人一旦脱离了环境,就很难学的下去,而且她平时要带孩子,还要画连环画,需要分神的地方多,学起来也会更困难。
“我知道不容易,但有学习才有进步,我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苏婷当然知道这有多难,高考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这些年里,她基本没有拿起过课本,看过的超过一百页的书,不是小说就是漫画。
工作之外,她太久没有思考了。
可她不想一辈子只拿个初中学历,她想参加高考,想上个好点的大学,所以再苦再难,她都要学。
苏婷说:“我已经决定了,这周日我会去一趟市里旧货店,看能不能淘到初高中的课本,之后我会开始学习。”
本来苏婷是想年后再开始复习的,但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就把时间提前了几个月。反正高考复习这件事,宜早不宜晚,现在开始复习,说不定他高考还能多考几分。
总不是坏事。
见苏婷打定主意,贺东川没说丧气话,为表支持,他说:“如果旧货店淘不齐课本,我再写信问问以前的朋友,问问他们的课本在不在。”
这话扫清了苏婷的担忧,但她又有些担心:“你朋友上过大学吗?”
贺东川今年二十九,如果他朋友读书比较晚,六六年那会上高中也有可能。如果他朋友没能上大学,而是直接参加工作,甚至下乡了,以后说不定也会想参加高考。
要是这样,苏婷可不好意思要他们的书,免得耽误别人复习,继而影响一辈子。
苏婷心思纯正,但贺东川却想歪了。
要是以前,贺东川肯定没这么敏感,但他最近刚发现她喜欢斯文人,听到这话由不得他多想。
而斯文这个词,通常跟“有学问”三个字是绑定的,连环画里苏婷对“爸爸”这个人物的描述,就包括了有学问。
什么样的人能算得上有学问?上过大学肯定是标配,连环画里的“爸爸”就是大学毕业后,才被分配到国营厂当的研究员。
虽然贺东川也是大学毕业,但他上的是军校,文化课有,但实践课也不少。最重要的是,他本人很有自知之明,他这个人,跟斯文没有半点关系。
领导会夸他成熟稳重,下属觉得他冷漠严肃,苏婷说过他聪明,但不管是谁,给予他的评价中,都没有斯文两个字。
人越没有什么,越在意什么。
贺东川现在就是这样,他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说道:“没有,我们大院里跟我这么大的人中,我学历最高。”
这当然是假话。
贺东川那群发小中,有大学学历的虽然不多,但也有一个巴掌,而且其中有个特别聪明的,上学就开始跳级,贺东川初中刚毕业,他就考上首都大学了,等贺东川高中毕业,他已经奔赴大西北搞研究了。
这个人,以后绝对不能介绍给苏婷认识。
苏婷不知道贺东川的小心思,说道:“你朋友要是没上大学就算了,万一以后他们要用找不到课本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家里兄弟姐妹多,匀一套给你就行了。”贺东川说着就改变了主意,“我看你也不用去旧货店淘课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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