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阿豚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衣角。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南乐的喉咙发紧,冷汗从颈后冒了出来,“阿豚,我数一二三。数完咱们一起跑。”
“一,二,三。”
话音未落,南乐已看见了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极冷极沉,像是饿极了野兽,凶狠的瞪着她,简直不像是人眼。
她拼了命的跑,却发现身后也没有去路。
一条长街的两头都是人,这一次南乐总算看清了。
苍白的脸,高高的鼻,瘦瘦高高的一道道人影,赤黄的发在肩头打着卷,一应皆是年轻人。
她们已成了瓮中的鳖,案上的肉。
南乐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一头冲着前撞去。堵在路口的男人大抵是没有想过她有这样的胆量,被她撞倒,同时又抱住她,两个在地上打着滚厮打,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
一片混乱的黑暗里,阿豚闷头往前跑,不敢回头。
南乐又一次被击中腹部,她吃痛被男人甩下,在地上翻滚着一头撞上沿街的树,惊的树上的鸟雀一哄而起,簌簌乱飞。
阴森尖利的鸟鸣久久回荡在头顶。
阿豚跑到巷口,忍不住回头,看见南乐被人揪着头发拽进了昏暗的长街尽头。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脚下发软,一气没了命的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得救南乐。
他得去找南乐的丈夫。
那个顶顶聪明的读书人。
读书人总是聪明的,总是会有办法的。
傍晚,刘府灯火通明。
刘老爷今日设宴款待一位贵客,府中四位少爷一起做陪。
席上香酥鸡,焖羊肉,过油肉,糖醋鱼,小酥肉,炒羊排,什锦丸子,烧豆腐,一应皆是好菜。
贵客端坐上首,面对这一桌的好菜好酒却是兴味寥寥,一共也没有动几筷子。
年纪最小的四少爷刘旺忍不住问道:“可是我们府上准备的饭菜不合大人口味?”
刘老爷拭了拭额上的汗水,瞪了一眼平日最为宝贝的小儿子,向贵客举杯道:“小儿无状,姚大人莫怪。”
姚睢倒是多看了几眼面前眼神灵动的小少年,“令郎灵慧,可曾读书?”
刘老爷听到这话,不禁挺了挺胸口,“大人别看我这四郎年幼,但他已读了不少的书。”
刘老爷祖上世代耕农,到他这里靠着私盐起了家,却也是大字不识一个。
到先头两个大儿子生下来的时候,他还一穷二白,自然也顾不上什么读书。第三个儿子生下来,他虽薄有家财,但又整日东躲西藏,也顾不上让儿子坐下来好好读书。
直到小儿子这里,才顾得上请上一个先生好好教一教。
姚睢点头,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笑容,“不错。爱其子则择师而教之。这正是天下父母之心。”
旁边的一人噗嗤一笑,“姚兄不知北地荒蛮,金平城本是前朝文帝为抵御漠胡人南下,控制云中与芒山交通所建的军镇之所,此地之民,世代为编户军奴,文帝有令,‘边兵游浮在外,皆以流军杀之。’上无儒生传学,下无游学之自由。此地历来尚武,镇民皆不知书为何物。这小子能读什么书?小人书吗?“
姚睢皱眉,他看着刘老爷问道:“不知令郎如今读了多少书?《春秋》可曾读过?”
刘老爷让那人说的面红耳赤,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小儿子真的读了书吗?
他卡了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倒是刘旺不急不缓,朗然道:“读了,先生说‘修春秋,读春秋,千古一春秋’。《春秋》不可不读。”
刚刚说话的人上下打量着刘旺,有几分惊异的‘咿——’了一声。
姚睢捻了捻山羊胡子,“你这夫子说的倒是不错。没想到此等偏僻之地竟然还有儒生。”
刘旺认真的说道:“我的夫子何止是不错,他是天下第一等的大才子。”
姚睢还未说话,旁边的人便哈哈大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刘旺不满的皱起眉头,“我不明白先生在笑什么。”
那人拭了拭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我笑你一个无知小儿坐井观天。天下第一等的大才子?天下名士如云,第一等的才子怎么会寂寂无名屈居于这小小一个边夷之地!我今日倒要看看什么无耻之徒竟敢在小儿面前这样夸下海口!”
第七章
湘月走上前。
房门半掩着,她知道不该,却又忍不住偷偷向门里瞧。
林晏站在桌边,想是因为在自己屋里,他只穿一件水绿的长衫,袖子挽到了手肘上,提笔画着什么。
画画的人显然不知,自己此时才更像他人眼中的一副画,连影子都多情得让人心热。
湘月痴痴的看了一会儿,才扣响了房门。
林晏还未停笔,湘月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羞红着脸唤了一声,“林夫子。”
林晏对上湘月发亮的眼睛,他略有些诧异,“湘月,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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