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看向唯一的男人, “老五, 听说你不愿意去?”
那男人姓张, 在族里行五,外头人称张老五, 可村里一多半都是姓张的,便只喊“老五”。
冷不丁被点了名, 老五一抬头,就见老村长直勾勾盯着自己, 同来的五人看过来的眼神也不大友善:
世上还有这种把好事往外推的傻子?!
“没有的事儿!”老五否认得斩钉截铁,说得连他自己都信了, “我就想着, 这种精巧活儿一般都是女人擅长,没想到自己也入选了,高兴坏了, 对, 就是高兴坏了。”
老村长哼了一声, 没戳破他那点小心思。
“高兴就对了!”
老五点头如啄米,“是,高兴,高兴!”
老村长稍显浑浊却依旧精明的老眼慢慢从众人脸上划过,慢吞吞的话里满是明晃晃的敲打。
“别仗着自己有岁数,有辈分,总觉得自己去还是照顾飒飒,依我说,全都是放屁!”
老五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想了想,到底没敢抬手擦。
冷风一吹,沾唾沫星儿的地方被冻得拔凉。
“不信的去外头看看,谁有点本事不是藏着掖着,便是你们去拜师父,人家还未必肯要呢!便是要了,哪个不是五年八年熬过来的,捶肩捏背端茶送饭,装孙子伺候祖宗似的……
她肯教,那是她有良心,念旧情,不然闷声发大财,攒够了银子拍拍腚搬去县里,或是收个外头来的小徒弟,谁能怎么样?”
除了郭家姐妹,那新选出来的四人或多或少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
总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却要让个十来岁的孩子教,心里难免别扭。
可如今听了老村长一番话,渐渐面上做烧起来。
“既然去了,就好好干,低低头死不了人!”老村长大声道,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回头要是叫我知道了谁摆谱,我头一个不干!咱们郭张村容不得那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没良心的混账种子!”
众人头皮一紧,都麻溜儿应下。
稍后豆子和桂香打头阵,正式去师雁行那边学艺。
已是十一月下旬,天越发冷,雪越发勤,上一场还没化净,下一场就又来了。
地上的积雪一层摞一层,村民们几乎日日都要出门扫雪,不然一准儿打滑。
大路上扫的不勤,只附近的人过来略铲两锨,将路中间的雪推到两侧沟里。
路中央剩的一点薄雪被踩实了,硬生生磨起层冰壳子,最容易摔跤,众人路过一片洼地时,接二连三地踉跄。
豆子和桂香手拉手,走得心惊胆战。
她知道了苗苗要跟着去县城的事,既羡慕又遗憾。
她自然也有孩子,可大的才成亲,总不能让小两口常年分居两地,或是拖家带口的去吧?
小的呢,又太小,做不得活。
不过以后日子且长着呢,等飒飒买卖做得更大,少不得再加人手,且等着就是了。
“小掌柜,我们来啦!”
豆子推门进去,笑着问好。
桂香虎着脸瞅了同行的四人一眼,那四人如梦方醒,都别别扭扭跟着喊小掌柜。
师雁行何等精明,一看这样儿就知道老村长提前敲打过了,也不纠正,大大方方应下。
合格的领导者要恩威并重,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小辈分低就一味和气,那么下属就会顺杆爬,上位者的威严永远都立不起来。
这种问题常常发生在家族式企业内部。
试想一下,如果员工出错,上司走正当流程追责,训着训着,对方突然恼羞成怒拍案而起:
“你是不是不把我这个二大爷放在眼里?!”
这么一闹腾,活儿还能干得下去?
所以打从一开始,老村长的存在就是必须的。
但师雁行也不能完全依赖他老人家的打压。
现在大家之所以低头,是被临时敲打了,可如果自己一直原地止步不前,要不了多久,他们可能就会觉得“这也没啥嘛”。
到了那个时候,初步建立的权威就会荡然无存。
所以师雁行必须不断进步,尽快成长到所有人仰望也看不见鞋底的地步。
只有那样,他们才会怕。
由畏而生敬。
师雁行暗中打量了来人一番,发现好几个都显得有点茫然。
就是说他们知道自己来学手艺,也知道可能会挣钱,但毕竟现在还没看见不是吗?就有点懵。
说白了,他们根本没有实现从农民到商人的身份转变,以至于整体特别松散。
师雁行能理解他们的心态,却不喜欢这种松散。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松散不起来了。
在屋里带着鱼阵练字的江茴就听见师雁行先在外面规定了所谓的行业标准:
什么不能有一滴油、一抹灰,指甲缝里必须是白白的,各色用具必须先用草木灰反复去油,再拿沸水烫过才能用,这叫消毒……
众人原本没多么严肃,就想着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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