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梁氏酒坊有名,但也是空有虚名,只剩一个花架子。县里的酒坊倒闭、关门,生存下来的只两三家,梁氏就算守着秘方,也没人有兴趣接手,这是有价无市,任凭梁家的酒曲秘方有多珍贵,没有人愿意出钱买,也是枉然。
可想而知,得知陆七爷和七夫人有心想接手梁氏酒坊时,梁老爷有多激动。
“来了,来了老爷!”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人盼来了。梁老爷身子一抖,赶紧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同夫人一起到酒坊门口去迎接陆家的人。
据说陆家七爷大病初愈,如今身子还很虚弱,而七夫人只是陆二太爷为了冲喜从乡下随意买来的,是个面黄肌肉的乡下野丫头,这样的两个人,应该没什么心眼,对付起来不难。梁家老爷一边在心里过着外面的传闻八卦,一边在门口站定。
王林将车停在了酒坊门口,周管事先跳了下去,而后是田婆子,田婆子搬了个垫脚凳在车下,然后扶陈五娘下车,最后是陆彦生。
一时间,梁老爷噎住了,心道,这传闻全是虚言。那位穿白色长袍的便是陆七爷了,二十出头的年纪,瘦是瘦了些,面色如常根本瞧不出病容,他身量高身材匀称,且眉目之俊朗,仪态之端方,乃是是少见的气宇轩昂,根本不是传闻中形容枯槁的病秧子。
而他身旁的蓝衣女子,便是七夫人,明眸善良,五官清丽动人,和陆七爷很般配。
梁老爷正想着,陆彦生和陈五娘已经走至他眼前站定。
“在下梁氏酒坊的老板,梁玉森,陆七爷陆七夫人里面请。”梁老爷道。
“好,梁老爷请。”陆彦生点了点头,让梁老爷走在前。
陈五娘的手垂在袖中,悄悄地攥紧了,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还有些紧张。但她多虑了,梁家想出手酒坊不是一日两日,好不容易有主顾上门,加上他们急着要现银去州府,梁老爷喊价不成,索性同意了陈五娘出的价。
这传言不可尽信哇,梁老爷初见之下心态已有波动,做生意谈买卖,很多时候较量的就是谁的心态更稳,先乱阵脚者,必输无疑。
“好,八十五两,我们成交。”梁老爷左掌搓右拳,想了许久,最后咬牙同意了陈五娘出的价格。八十五两银子买下了梁家酒坊的铺子、城郊的酿酒之处,还有现存的所有酿酒工具,以及让梁氏酒坊曾经闻名遐迩的所有酒曲秘方。
这位七夫人真是谈价的高手哇,梁老爷叹了口气,佩服,无论他怎么说这位年轻的夫人都不松口,一副你若抬价,大不了我不买就是的模样。找上门的金主梁老爷怎么舍得往外推,卖了就能见现钱,他咬牙,应了。
一开始梁老爷是冲陆彦生说话谈价的,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次谈价的主角是陆彦生,然而陆彦生却只点头、摇头、嗯声,然后扭头对身旁的七夫人道,“夫人怎么看?”
两次下来,梁老爷明白了,原来做主的不是陆七爷,而是坐他身旁的陆七夫人呢。
他转而同陆七夫人商量价钱。当时梁老爷还窃喜不已,以为这位笑盈盈瞧上去就面善的夫人会更好说话,谁知是块硬骨头,一点便宜都没占着。
可见不仅是传闻不可尽信,就连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今儿梁老爷算是被后辈上了一课。
“梁老爷,梁夫人请留步,咱们价钱定好了,我下午就叫管事来送钱,先付一半,等两家签订好文书,拿到衙门去盖章登记入档,一切事情妥了,我再付另外一半。”
梁家老爷和夫人送他们到了酒坊门口,陈五娘转身笑着说道。
这……梁老爷面露难色,“我们不日就要出发远行,现在衙门里人手不足,办一件事要等许久,我们等不起了,请夫人通融通融,先将钱付清吧,这改名入档一事,只是快慢的问题,迟早能办妥当的。”
陈五娘蹙起眉,心有不忍。可听七爷说,坊间买卖房屋商铺,先付钱后入档的不在少数,多半没问题,但若运气不好,遇上卖主耍赖的,房契迟迟没改名,就会借机赖账,甚至再次转卖他人,叫两位无辜买主斗个不休。
陆彦生没有言语,以拳抵唇正要干咳提醒小娘子,陈五娘发话了。
“实在抱歉,梁老爷我帮不了你,咱们要按规矩办事不是?”
梁老爷叹了口气,这位小夫人果然是个硬骨头,做生意凭感情用事,也必输无疑。
“七夫人说的对,慢走啊,恕不远送了。”
梁家在云溪县耕耘多年,在衙门里有熟人,他往掌管此事的小吏手里塞几个小钱,想来这改名入档的事,很快就能办妥了。
梁氏酒坊门口光秃秃的,好几年没营业,门口栓马桩都坏了,且晒得很,王林便将牛车赶到了不远处的树下面等着,树荫森森,免得阳光将车厢晒得滚烫。
见七爷和夫人一行人出来了,王林忙解下绳子,牵着牛车往门口去,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旁边的小巷子里跑出来一个年轻的妇人,身穿一件打补丁的褙子,头发用一枚木簪绾成一个素髻,怀里还抱着个两岁的孩儿,许是跑得太急太快,被路面凸起的石子绊了一下,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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