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小狐狸。”
他的法决好似对尘晚仍是没有多大用,故而只能以纱布一层层将尘晚的伤口裹起来。
“不用谢,裴时行。”
她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被裴时行细心包扎过的臂,兴奋道:
“裴时行,我已经报完恩啦,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对面的男子一瞬自恍惚中抽离出来,点漆黑瞳凝视着她:
“你想走?”
“不然呢?”
尘晚觉得这话问的奇怪:
“我说了呀,我要去寻男子双修了。”
裴时行眼中仿佛生了怒气,可他全无立场说半句不满。
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
“不要相信别的男子,他们会伤害你。”
“我只是和他们一起快乐一下,不谈情,也不会被伤害的。”
“不许。”
“嗯?”
尘晚澄澄的眸望向这生怒的男子,目中几分疑惑。
“尘晚,这种事不可以随便做,需要和心爱之人才能做。”
“我说了我不谈情的,所以不需要心爱也可以做!”
“那如果我说我不许呢?
“尘晚,我就是要你和心爱之人才能做。”
裴时行被她激出怒意,死死攫住对面女子的视线。
尘晚垂下眸子:
“我之前问过你了啊,你说你不愿意的……”
“那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一切在暗处涌动的情愫都被裴时行的步步紧逼捅破。
他和她都知晓这话背后的意味是什么。
尘晚沉默下去。
“啊——”
半晌,她忽而活跃起来,又状若苦恼地蹙了眉:
“可是你是人类呀,我只是为了双修才勉为其难和人类一起的,若真要说,你们光秃秃的,没有毛也没有尾巴。”
“我若当真同人类在一起,青丘别的狐狸都会笑话我的。”
她作出一副懵懂却苦恼的模样,裴时行的眼光却在她的娇态下越来越冷。
谁说她傻呢?
她分明就是什么都知道。
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尘晚,道士可以娶妻的。”
尘晚双眸晶亮:
“哇,那很好呀,你又可以修道成仙,又可以享受人间亲情之乐,说不定你们一家都可以一起登仙呢!”
那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但道士不该娶一只狐狸为妻。
狐狸也不该想象自己和道士会发生什么故事。
裴时行沉默下去,但双眼仍是一避不避地盯着她。
听着她口中为他畅想着日后妻儿在怀的乐趣。
唯有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冷。
这日的交谈算是不欢而散。
但尘晚没有急着提起离开的事,裴时行也不赶人。
二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共处一室,一日日待下去。
直到四月初三这日,国君设宴款待裴时行,此番的宴会打的是感念青崖山对大邺的铸基之功。
裴时行身为青霄座下弟子,不得不去。
他一早同尘晚道了别,仿佛一个外出的丈夫一般对妻子交代,而后便提剑离去。
可他再也没有等到小狐狸,小狐狸也没有能够等到他。
宴上百官齐聚一堂,歌舞美人繁丽多姿,案上酒肉豪奢,金樽玉箸,良宵佳肴。
只是裴时行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不适地按了按胸口,以为是自己动用了灵骨之力,如同遭受过一遍刮骨剔肉之痛苦,所以尚未恢复。
“裴修士当真是居功甚伟啊,朕之幸也!”
裴时行恍惚着回了句什么,只是他自己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尘晚却在一墙之隔,在一阵痛苦里听清了熟悉的声音。
是裴时行。
是他。
她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被人吊在暗室里,四肢和脖颈都被切开,滴滴答答地放着血。
原来裴时行说的放血法子是真的。
尘晚只觉自己的生命也在这一阵鲜红的滴答声中渐渐流逝。
貌美的宫娥十指如玉笋,也挽袖为裴时行添了一杯酒,酒液滴滴答答落在金樽之中,剔透又华美。
可他并不饮酒。
他想回去见尘晚,不需要吸她的血,只消看着她。
看着她吵吵闹闹,跑跳玩耍便十分满足。
“陛下恕罪,贫道身体不适……”
尘晚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她又恍惚着听到了裴时行的声音。
他要走了啊。
裴时行……
从未有一颗如此刻一般,她想大声呼唤裴时行的名字,想哀鸣一声,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了。
她试着张了张口,却被人一刀砍了下来。
尘晚从未遭受过这样难忍的疼痛,浑身一颤。
她听到裴时行的脚步声自她面前掠过,而后终于没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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