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惊起枝上寒鸟, 抖落浑身雪意,却又空落落荡在林间,莫名升起几分莫测。
颂青仍是顺从应诺。
济恩寺在凉州城并不算香火隆盛,寺院中亦少见如此妖丽华贵的女郎,偶有知客僧徒与这主仆二人相遇,也只澹然合掌,行礼便罢,不敢与之交谈。
元承晚亦虔诚还礼,却又在暗中打量对方。
陇上毗连边地,民族多有融合,当地人的身量比之旁人更为高大,亦有人面目轮廓都更为清晰深刻。
可此地的僧人却高矮皆有,她一途观去,有人虽身量不高,将身躯掩于冬日的厚重袈裟下,却仿佛比之旁人多一分精气神。
精气神,正是裴时行素日教她习武时多次提点的要诀。
时间约莫差不多了,元承晚垂眸思量片刻,欲要与颂青一道回身,去接应杨氏。
可待二人原路行过佛堂,至一处回廊之时,却隐约听见别样的声响。
被掩在天际孤鸿哀鸣之中,仍是说不出的凄凉。
她同颂青对视一眼,双双放轻了步子,提步迈上回廊,绕至佛堂背后。
却忽见一群布衣男子正手持棍棒,围殴一名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被一群半大男子围困其中,拳打脚踢。
他虽极力反抗,但渐渐力不能支,冷不防被人狠敲了一闷棍,正中额中。
元承晚几乎是亲眼见着鲜血自他额上迸出,那少年肌瘦的黄面登时被血染污,颤颤迈了两步便再难前行,直挺挺倒在地上。
“住手!”
这几乎是一瞬之间发生的变故,长公主登时厉喝道:
“尔等是何人,竟敢公然在此地行凶!”
那少年无知无觉地躺倒在地,仿佛没有了生机。
持棒之人眼神对视,合计一番,欲要遁走。
颂青素有强力,性情亦是刚直,正欲去追,却被元承晚喝住:
“此地只你我二人,不知对方底细,若贸然去追,恐要落入贼人陷阱,切莫轻举妄动。”
亲眼目睹这一场惊变,她仍是十分地冷静,只低叹一声吩咐道:
“我们先去看看那少年如何了,先救人要紧。待他醒了再看能否自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颂青暗愧自己的鲁莽,若当真去追,让殿下落了单,岂不是正中贼人陷阱。
当即便应是,又大步迈在元承晚前面,预备上前去查探那不知生死的少年眼下境况。
“殿下!”
却是又一人自她身后呼喊而至。
长公主顿步回身,寒风迷人眼,定睛看去,竟是杨氏。
她方才的满面笑意仍未落下,只眸中多了些歉意:
“都怪臣妇忘形,招待不周。竟让殿下独自行至此处。”
说到这处,她笑眼一瞥,仿佛这时才看见元承晚身后情形,登时变色惊呼道:
“啊呀呀,天爷哟!这是怎么回事,造孽造孽。”
元承晚扬手遣了颂青去查探,眼望着杨氏方才圆胖红润的面瞬间白了下去,向她解释道:
“方才有人在此地行凶,被我二人撞见,不过并未追上贼人。我们先将这少年救回去再论罢。”
杨氏或许从未亲眼见过这等血漫沙土的骇人情景,战栗着身子挪步到元承晚身旁,两只臂膀欲攀不敢攀,口中絮絮乱语:
“造孽啊,这人是死了罢,天爷哟,这还是个孩子……”
颂青蹲身在那躺倒的少年身侧,正欲抬手去探他的呼吸脉搏。
可惜惊变就发生在这一刹那!
那原先阖眸挺尸的少年忽而睁眸惊起,以肉眼未可辨清的速度绞上颂青脖颈,将她一瞬按倒,又以肘节痛击头穴。
杨氏的臂膀也死死摁握住元承晚的胳膊,她是成熟又体宽的妇人,手头劲道十足。
长公主只觉一瞬像被什么毒蛇撕咬住,双臂生痛,却难以挣脱那死死钳制的手掌。
元承晚终于知晓了此地有异。
她再不顾什么体面,只管扯开嗓子呼喊候立在侧门的侍卫,试图引起旁人注意。
一边却又作出弱不能胜的模样,佯装被杨氏推搡,踉跄着步子往庭中的仰莲托盘八角石灯的方向移去。
这番挣扎中费去些时间,可整座寺院的人都似死去一般,空廖寂静,任元承晚百般呼喊,亦不见人影。
那些侍卫恐怕也已遭遇不测。
意识到这一点,长公主浑身的血都开始发凉,连手上本就微弱的力道也渐渐难支。
她不想死在此处,不想不明不白被贼人卷匿踪迹。
她还有裴时行,她还有阿隐。
胸腔中鼓跳的心脏又凉又痛,几乎要自喉头跃出,元承晚死死咬了牙,使出浑身气力,拼死一搏,出脚将杨氏绊向了石灯。
方才面目凶恶的妇人砸上石面柱角,周身软软地滑落下去。
元承晚手脚打颤,眼瞧着她再无反应亦不敢松懈心神,折身向庭中望去。
颂青被重击在太阳穴多次,眼下自口角淌出一行血迹,已然是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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