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在眸中,叫人不敢逼视。
他盯着她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玉臂晃眼。
红唇微启,含入一口酒液。
那张唇方才曾唤他裴大人。
裴时行忽然有些燥热,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宴饮过半,宋定走到主座上,凑到元承晚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眼神似乎不经意略了一眼裴时行,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点了头。
他时时留意着她,深知那句话极有可能是对他的抱怨。
裴时行也只好无奈含笑。
然后笑意在下一刻僵住。
他攥紧手中酒盏,眼红滴血地望着宋定领了一个白衣小倌进来。
那小倌像一只扑棱蛾子似的,翩翩飞到了长公主身边落座。
裴时行看着那小倌故作娇弱的瑟缩姿态,又见他媚眼如丝,殷勤倒酒,复又举盏递到长公主唇边。
只觉五内皆炸。
幸好元承晚抬手止了他。
裴时行心气稍顺。
可白蛾最爱扑火,长公主此刻就是那团火。
小倌黏糊糊搭上身去攀长公主肩膀,脸也渐渐靠过去,也不怕将长公主挤得掉下座。
这头的元承晚自然能感知到裴时行视线,她捏住花月的腕子,丝毫不受他的撩拨影响。
“你坐过去些,本宫不需你服侍。花月,你今夜求见所为何事?若还是要我收你,话就不必说了。”
这小倌是去年自苏杭来的,元承晚爱听曲儿,点他唱了几回,谁料花月声称对她一见钟情,定要她纳他入府。
花月哭得委委屈屈:“奴自知身份低微,再不敢奢求更多了,只求殿下日后多来玉京楼,多让奴来伺候便是。”
长公主见他哭得真挚,只觉额痛。
但她一向对美人多几分容忍之心:“本宫知晓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你莫要再哭,本宫应了你便是。”
花月得贵主承诺,破涕为笑,红着眼睛觑她:“殿下当真?”
元承晚自是应下。
裴时行见那蛾子笑得刺眼,便知是元承晚许了什么承诺。
他胸中怒火已将一大锅醋都煮开了,这下咕嘟冒泡,酸意翻涌在心头,只觉辛辣难忍。
眼见蛾子又悄摸摸探手去抚长公主柔荑,元承晚竟也不拒绝。
裴时行忘了自己此行的本意,砰地一声搁下酒盏,嫉恨而去。
落座于他身旁之人感受到了动静,犹自怔楞。
裴御史在席间并无熟人,所以无须打招呼。
只是这位连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了,就叫人震惊不已。
翌日坊市传言长公主与裴时行果真不和,一方竟然自另一方宴会上吊着黑面甩袖而去。自是后话不提。
裴时行已不愿思考明日旁人流言会如何说道了。
他早已换下那身新做的衣袍。
此刻独坐书房,生平第一遭,委屈与懊恼一遍遍叩问他的神经。
委屈的年轻男人展开他的宝贝秘籍,蘸墨划去那条“投其所好,令她发现你二人的共同志趣,从而引发谈兴,情谐神振,两心相鸣。”
下方一条写的是,世人爱良才,更爱明珠蒙尘、珠玉落泥。在适当的时刻露出失意、落魄一面,抑或负伤流血。
一言以蔽,令她在对你的仰慕中产生怜惜。
他愣愣看了这条许久。
而后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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