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低。他低下头,从袖子里又掏出一方白帕,执起韶声的手,细致地帮她擦净手上不慎沾上的药汁。
“那我就当你接受道歉了。”韶声别别扭扭地又说,“不许再计较!”
其实,今日还有许多模糊不清之处,但韶声一贯大意,并未察觉。
譬如:她被人当街抓走,关进附近不知哪里的堂子里,时间不长。
齐朔是如何发现的呢?
他又是从哪里来的?
又譬如:她晕倒之前,听见绑了她的歹人慌张对外间说:你们——是什么人。
而齐朔只有一人。
那么,同他一道的还有旁人。会是谁呢?
不过,就算韶声变得细心,她应当也不会在意。
或许是贵女们的通病,除了赴宴与打扮,什么事情都不过心。
又或许是她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是齐朔就是有本事,她无需忧愁,更无需询问。
韶声在医馆,只是暂时歇脚。
她怕出门太久,家中生疑,自觉身上无恙,便翻身下了床。
急急拉着齐朔往城南的小院去。
走在路上,韶声总想着,道歉是否足够了?要不要为齐朔买些什么,充作赔礼?
花了钱,显得更郑重,显得她用了心。
买些什么呢?
纸笔?书籍?
或是学子之间常会传阅的邸抄?她见过家中兄弟买的。
这样想着,韶声便自然地开口问身旁的齐朔:“附近可有书肆?或是卖文房四宝的地方?”
齐朔:“城南没有。最近的一家,要往西北边去,离此处很有些距离,只是可选之物不多,且较为简陋。小姐若是急用,不嫌弃潦草,回去还有许多能用的。若是不急,不妨去城南最大的书局选购些价高者,用着也能顺手些。”
韶声又问:“那里面的书呢?都是什么类型的?”
齐朔答:“蒙童开蒙,学子考试用的辅材,还有集着吉利话的小笺。”
韶声显然难以置信:“就这些?没别的吗?无论好坏,至少该有些话本卖吧?还有邸抄,这些都简单易懂,并非什么阳春白雪的东西,不需要多高深的学问。”
齐朔笑笑:“读书人之居所,由钱财而非学识决定。城南的读书人,大多囊中羞涩。这家书肆,开得离城南近,做的是贫穷学子的生意,当然会卖最要紧的几样。小姐所说的话本,乃是空余时间的消遣,多是给资财更丰的人家解闷用。城南的书生真想要,便会到更大的书局自行挑选。话本均由各大书局自印,城南附近这家店,卖不出多少,当然不会进货。而小姐所言之邸抄,更是只有城西才有卖的了。其上虽都是与朝事民生相关的要紧消息,于进学有益,却每旬一报。纸价昂贵,邸抄便是由活版印制,价格于普通学子而言,也实在是天价。”
“好吧。”韶声听他这样一说,知道最近的书肆里,并没有她想买的东西。买这些东西来赔礼,也太敷衍了。
她只好作罢,继续跟着齐朔往前走了。
之后再准备些赔礼吧。她想。
行过一段路。
韶声突然想到:这个齐朔,他不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吗?而且她养着他,根本没少了他的钱,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心里又不平衡了。
该质问他,不是说了他身为重犯,不要出门招摇,免得被发现了。怎么连哪里的书局书肆,里面卖什么,都了如指掌?
只是方才的话题过去许久,发问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再提起来反而显得自己没事找事。
韶声心里的不平混着气闷,自然而然地显现在了脸上。
皱起了眉毛,嘴巴也不自知地微微撅起。
齐朔放慢了脚步,目光落在了韶声撅起的嘴巴上。
或许伸出两指,便可上下一捏。
他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看什么看?”韶声察觉了他的目光,随便指着路旁一书生支起的摊子,借题发挥,“你要是再不听话,让我生气不养你了,你就跟他一样,代写书信糊口吧!”
齐朔苦笑:“小姐高看我了,我无法糊口,只好毙于街头了。”
韶声不以为然:“你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怎么就赚不到钱?怎么又装可怜了?”
齐朔的笑容中,苦涩更甚:“一般人家,哪有什么闲钱,逢年过节才舍得用上书信,便是与远方未归之人联系,一载也寄不出几封。至于书画,我身负重罪,若是不慎流出,让有心人发现,便是无穷的麻烦,声声小姐也知道的。便可怜可怜真真吧。”
韶声听他又用真真自称,更不以为然了。
现在知道害怕被发现了?
又来恶意卖娇?
在医馆的时候太过头,阴阳怪气的,一看就不怀好意,现在又故技重施,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她撇撇嘴,打好了腹稿,准备大声驳斥。
没成想,当她抬眼,望向齐朔——他潋滟的眼波里,绕着层层的委屈,多情极了。苦涩的笑容从他润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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