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是因柳韶言刚在桌上,说自己病中无聊,写了些诗,让祖父掌掌眼。柳老爷这一掌眼,便推敲了半个时辰。韶声一听结束了,也立刻起立离席。可还没走出多远,便被她的母亲顾氏拉住了。柳老爷的话,听在韶声耳朵里,是终于结束的讯号。落在顾氏心上,却是韶言聪慧懂事,少有大才,而自己的女儿粗鲁无礼,心思阴沉,一无是处。“韶声!”她虽极力压制,但声音仍然又急又怒,“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和那梅三小姐走得太近,你就全当耳旁风?”“你三妹与你年纪相仿,为何不能姐妹处在一处,相互扶持?我不求你有她的慧才,但耳濡目染之下,好歹也能学学处世之道。也不至于今日让老夫人当众斥你不懂礼数!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下去,教我如何脸上有光?如何为你说亲?是要连家中庶女都不如吗?”“娘……”韶声低声恳求。母亲的声音不小,身边下人全听得见,她不想当众丢脸。“你还知道丢脸?”“丢脸就对了,正好让这些下人们听听,免得总是引着你学坏。”“等等,你便就这么回去了?快去老夫人那里领罚,她说不计较,就当真不计较了?领完再好好回去反省,我真是要被你气死!”顾氏气冲冲地训斥过韶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韶声乖乖听母亲的话,转头去柳老夫人的院子认错。柳老夫人见也不见。韶声对这情形再熟悉不过。祖母一贯对她摆谱。就算平日里请安,她也要在外面多站两刻,才能进去。至于柳韶言,则是亲亲祖母来就她的亲亲孙女,往往人还没到,屋里就心肝宝贝地叫起来了。曾经,韶声也试图跟着柳韶言一起请安,以为柳老夫人多少看在柳韶言的面子上收敛些,可没成想,她直接领着柳韶言走了,韶声还是一个人站满了两刻钟。柳老夫人此时的态度,摆明了不是让韶声罚站,就是让她罚跪。但她这次不想跪,只是站着。柳老夫人却不肯罢休。她专门遣嬷嬷出来,要韶声在院中跪着认错:“二小姐,老夫人说了,须得时时敲打,才能让你长记性。”韶声只得跪下。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她才得以离开。天已尽黑了。等韶声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落脚,便有人来报,说顾氏带着一套新打的头面,送去了柳韶言的院子,说是庆贺她的诗作结集。“哦。”韶声低着头应。报信的人以为,韶声总要给些赏,站在堂前,磨磨蹭蹭不肯走,巴巴地等着。“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吗?”韶声疑惑这人为何还不走。她又不像柳韶言,家中什么好的都紧着她,手上多的是闲钱,可以用来打赏下人。她自己尚且不够,日后还多了齐朔在外间的开销,怎么还赏得起?“没、没有。”他灰溜溜地退下了,心里颇有些微词。还是三小姐好,做什么都记挂着他们下人,他在三小姐处,赏钱就没断过。可这二小姐,简直就是根木头!过了两日。紫瑛悄悄报与韶声,说上次他们救下的公子醒了,她也与张大一道,把宅子赁好了。韶声见母亲不再追究,想着上回家宴的风声该过去了。便又以要去瑞宝斋看首饰的名义,出了门。紫瑛赁的院子不大,但四邻都是清白人家。进了院子,里面也收拾得干净整洁。堂屋的门是掩着的,韶声推开门的一刹,便看见了暗处坐着的,高大的人影。那人影背着光,安然又沉静。韶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柳二姑娘。”低沉的声音很是动听。话音落下,人影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轮廓在日光中渐渐清晰。谪仙般俊美的脸庞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朦胧而不真切,好似隐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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