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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透哥!」
徐透被近在耳边的大吼给吓了一跳,回头过去看罪魁祸首时,表情还有些恍惚。
看他这样,身为方才把人吼晕的人,项茂树也有点心虚,辩解道:「因为我喊了很多遍你都没反应,我才叫那么大声的,真的喊了很多遍!」他强调。
原以为会遭到一顿数落,徐透却不像他预期中的那样对他有意见,他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把本来要说的话重复一遍:「今天分信的时候,透哥那里的好几封都分到我这来啦!因为都在附近,我就顺便去送了。我没有回报给上面,但如果下次再没注意的话,可能就会被发现了,要小心喔!」看徐透似乎还没回神,他又关心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心不在焉啊?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愣了一会儿,徐透才回道。他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说完的话,我就走了。」
看着徐透走远的背影,项茂树喃喃道:「……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很多同事都在讨论,最近的徐透有点奇怪。
以往总是最快把信件送完赶回家的人,最近却总是拖拖拉拉的,还有人见到他在路边纳凉,明摆着不是做不完,是在偷懒。这事传到上头耳里,不少人都开始对这位以往工作绩效最好的优良邮差有微词了。
这些,徐透都不在乎。
「哥,你怎么突然不念了呢?刚刚句子才唸到一半呢?」
徐音的话让他回过神来,他说了声「抱歉」后又念了下去,却再度被徐音打断,指出他念到前一句了。
「哥,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啊?也总是回来的好晚,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吗?」徐音忍不住问道。
徐透看着她,目光不自觉的移到她的手上。
这样恶化的速度算快吗?几天前就是一些黑点而已,现在已经有三根手指都是黑色的了。
他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
「抱歉。」他说,最近的他总是在说这句话,却从不解释理由。
徐音从他的话里也知道他今天大概是不能再继续读下去了,没有勉强他,而是伸手拿来了陶笛,嘴巴对上,试着吹了一个小节的音乐。
「是不是稍微吹得好一些了?」她向哥哥邀功。
徐透看着这样的她,用手臂粗鲁的擦了擦快流出眼眶的泪水。在旁边的镜子里,他的双眼早已通红,幸好这些妹妹都看不见,他唯有此刻庆幸。
「怎么样呢?」迟迟没等到回覆,徐音再问道。
徐透吸了吸鼻子。「……还是很烂。」
「真的吗?我明明很努力练习了。」
虽然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和刚买回来时相比,确实已经进步不少了。
只是徐透没办法夸奖她,只要一想到花葬可能会在她完美的练完一首曲子之前发生,他就无法好好夸奖她。
徐透低着头,无数次的庆幸着还好徐音看不见,所以不用感受到害怕,却也埋怨她看不见,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甚至无法接上徐音的话,怕说得越多,语气里的动摇就越明显,也尽量减少在家里的时间。
他曾经因为没有看到爸妈最后一面而后悔,但再来一次,他却发现,自己竟懦弱的无法面对。
失去徐音后,他每天送信的人生还有意义吗?还需要读完《环游世界八十天》吗?主角究竟有没有达成任务,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了。
驀地,他感觉到有人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拂过自己的眼角,那人继续摸索着,最后握住了他的手。
「哥,你在哭吗?」徐音问道。
她刚刚都摸到了,铁定不能用说谎蒙混过去,徐透只好坦承:「是,但就是砂子飞进眼睛里了。」
徐音没有戳破他,只是摩娑了他的手。「哥,我是不是……快要花葬了呢?」
徐透身子一僵,正想反驳,却被徐音打断:「不用骗我喔,因为看不见,其他的知觉会更敏锐,我刚刚感觉到哥的身体有一瞬间变得很僵硬,像是做坏事被发现一样,还有,从几天前开始,这个家就瀰漫着一股像是爸妈花葬前的那种氛围。」
徐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没想到妹妹虽然看不见,却默默的全知道了。而他的沉默,也相当于承认了方才徐音的猜测。
徐音「嘿嘿」地笑了两下,张开嘴巴,好像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不要这样说。」徐透很快地斥喝道。
「可是,是我害哥哥这么为难的。」徐音覆住哥哥的手更用力了。「那种被留下来的感觉,我非常清楚。当爸爸和妈妈花葬的时候,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很害怕,可是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想,连要确认都没有办法。哥哥你回来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等着没有终点的未来了。」
徐透用力的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甚至还渗出血来了。他大吼:「我没有为你、为你们做到什么,我那时候根本就不该离家的,要是我没有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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