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正下着雨。
徐音将耳朵贴在窗上,感受着雨点敲击在屋顶上和匯流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两者互相辉映,打出了相合且好听的节奏。
「又在听雨声了吗?」
听到问话,她转头,接着入耳的是熟悉的脚步声,和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哥,你怎么不躲一下雨再回来呢?雨滴得到处都是了!」
被指责的徐透搔搔头。「你的耳朵还真敏锐啊。」
他拿了抹布,随意的抹过弄湿的地板,便去换了套乾净的衣服。回来时,徐音还依在窗边,手在上头摸索着,像是要打开窗户。
他连忙制止。「外面雨下得正大,你一打开就会喷湿的!」
徐音转过身来,表情委屈。「开一点点也不行吗?」
「一点点都不行。」徐透斩钉截铁的说,把她的手给移开,顺道锁上了窗。
徐音鼓起嘴,表达不满。「我就是想闻一下雨的味道。」
「雨的味道有什么好闻的?充满霉味。」
「会吗?我觉得是很清新的味道,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洗净了一样,我特别喜欢,想好好感受。我最喜欢雨天了,不管是声音还是气味,都非常容易辨别,特别适合我。」
徐音笑了笑。
「因为,我看不到嘛!」
徐音从出生时就看不见了。
这个城市的人即便伤口癒合得快,但碰上像这样先天性的残缺,仍无法治癒。
像是觉得亏欠似的,徐家父母对这晚出生的妹妹非常好,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会满足她,而这也引起了徐家长子的不满──和妹妹相反,徐透想要什么,爸妈都会让他忍一忍,还让他要好好照顾妹妹,让徐透打从一开始就看这妹妹不顺眼。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他们分别长成二十岁和十八岁时,徐透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他为了逃避家里偏心得让他窒息的氛围,而和朋友外出旅行一週。
仅是七天的时间,就让一切都变了。
「哥哥?」
当他推开门时,妹妹颤抖的声音让他察觉了不对劲。他没浪费时间问她爸妈在哪,直接翻遍了整个家,然而,就像要映证他最坏的想法一样,他一无所获。
徐音似乎循着声音找到了他最后翻找的房间,她操着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我这几天,有时候会听到爸妈在哭,说『怎么会这样』,但只要我问起,他们就什么都不说,然后从昨天开始,这个家就没有声音了。他们、是不是──」
回过神来,徐透已经拥着放声大哭的、他最讨厌的妹妹,听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懺悔:「对不起,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对不起……」
从那刻起,他的想法就变了。
他再把妹妹抱紧了些,决定要好好守护她。
就当成是他活着的意义,和他对这个家的亏欠吧!
之后的他,对徐音可说是小心翼翼,要不是不出去工作就没有可以养活两人的生活费,否则他一点也不想放徐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拚了命地谋上了邮差的职务,因为这个工作可以让他拥有最多的时间陪在徐音身边。每天早上,他都是最快送完信的人,接着便是赶回家,不会有任何多馀的行程。
「透哥,你每天这样急急忙忙的是做什么啊?明明我也送得不算慢啊,但你也太快了吧!有时候我送到一半在路上遇到你,你都准备要回去了!」对前辈的工作速度赶到佩服,后辈的项茂树忍不住发问。
「熟能生巧囉!但要练到像我这样,你还差得远啦!」徐透没有多解释,回答的吊儿郎当。「而且送得快,我才有时间回去偷懒啊!」临走前,他还用捲成筒状的报纸敲了后辈的头一计,让项茂树又是疑惑,又是委屈。
送完信后,徐透看了看錶。今天的地址都很集中,送得比平常还快,刷新纪录让他感到神清气爽。
他想好好和妹妹炫耀他的战绩,哪知前脚才刚踏进家门,就听见奇怪的声音,还越来越大声,让他垫起脚尖,走得小心翼翼,以防有什么诡异的人在里面。
他摆出能够快速出拳的姿势,从墙后缓缓的探出一颗头──
没想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正在把玩着什么的徐音。
定睛一看,徐音手上拿的是一个水滴造型的陶笛,她拼命的往里头吹气,手指漫无章法的按着外面的孔洞,吹出了七零八落的音符。
「停!你这是在做什么?哪来的陶笛?」实在听不下去,徐透打断了这宛如炼狱一般的「悠扬」笛声。
「这个啊……」徐音暂时停下了新的兴趣,举高了手上的宝物。「是我刚刚在外面买的,怎么样?很不错吧?我听到陶笛声就忍不住跟出去了!」
徐透注意到了别的重点。「你出去了?我不是让你不要出去吗?」
察觉到哥哥话里的责怪,徐音仍旧不以为意。「整天闷在家也不是办法啊,放心,我没有走远,就在家门口而已。隔壁的王阿姨看到我出来,也牵着我的手帮我带路和替老闆沟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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