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困境之中特别容易回想起美好的片段,当时也许不觉得是什么的事情,现在会想起来却觉得那么的奢侈。曾经家里有一家三口,母亲说着今天晚餐的材料,父亲正看着电视里的足球节目却被母亲无情的转台,变成了我喜欢的儿童节目。也许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回忆,但他都不记得了,有些甚至是做梦的时候才会想起,一醒来又如烟飘走。
一霎那的光明,使之后的黑夜更加漫长。
女人的尖叫声仿佛还在耳边,以前还小的男孩会走过去抱着她,跟她说,没事了妈妈。他们都曾相信时间过去会让一切变好,但原来那只是幻想。
小男孩看着灿烂的笑容慢慢变淡,后面是压抑不住的忧鬱;同时,母亲也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被她的病情渐渐拖垮。
于是,她预知到它要来的时候,就会把小男孩关在房间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绝望的一脸。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尽责的母亲,她没办法让小男孩的童年活在快乐之中,但至少,也要避免他再受到自己的影响。
一墻之隔,他聼到母亲的痛苦,却完全无法帮忙,一次一次地觉得如此无力。女人的哭喊声变得渐渐无力,直到父亲回来,轻声安慰她。一家人都知道母亲的心理病情恶化不是谁的错,世界上太多无常。即使有亲人的关爱,有定时吃药,病情也是没有起色。
最后一次听到母亲的声音是深夜,父母大概都以为他睡着了,在房间里低声讨论着什么。刚好醒来上厠所的他回房之前不小心听到了,他寧愿这辈子都聼不到的话。
「我不行了,浩,你带他走好不好。」那个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比以前的哭声都还要绝望,那么的卑微,就像在诉説着自己的遗愿。
「好,但是你答应我」
过了不久,他就跟着父亲一起去了日本,再没有回过台湾,也没有再见他的母亲。她说他们不在会比较好,但万一她再发作的时候怎么办,有谁能够帮她?
他转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父亲经常早出晚归,生命中有些事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差。
「母亲会来探我吗?」
「我们会回去吗?」
每当他问这两个问题,父亲总是摇摇头,开了口却没有给他什么实际答案。
「还没到时候,她会的,她很爱我们。」
半信半疑的他等了好久、好久,到现在,母亲还是音信全无。到他18嵗生日那年,过了十二点也没有如何惊喜的那一刻,他才开始觉得,可能一切都是个谎言。
也许当时母亲已经死了。
矢野手中的啤酒罐发出咔咔声,望月才发觉矢野还在等他答案。
「现在想来也没有那么不好了,学长呢?」
矢野知道他的回答等于画下了界綫,也对,他也不过是认识几天的陌生人。
「你说的对,也许我以前放下那些不好的回忆,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吧。」矢野喝乾啤酒罐里的最后一滴液体,主动结束掉这场无厘头的对话,
两人都清楚,有些事不是说忘掉就能忘掉。应该说,他们在被过去困着的回忆异常相似的痛苦,没有谁比谁更自由,更能放下。后来望月回想,这一场对话记录了关係转变的第一步,从他在矢野的问话中想起那段时光开始,命运就注定了之后的纠缠不清。
他们回去的时候众人都喝嗨了,一两个不怎么喝酒的在旁边吃着聊天。没喝倒的男生都两三个一拐一拐回去房里了,其他的都直接睡在烧烤炉附件的椅子上了,还在喝的只有志和綾子两人,学姐和薰久则是在整理清洁烧烤用具。看起来没人注意,或在意他们的消失。
「前辈继续吧,我先去帮忙。」望月説完便转身去帮薰久了。矢野想说些什么,被志用眼色阻止了。
「我和武先去准备一下明天的事,椅子上的人我们会搞定,綾子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那清场就交给你们了。」
「嘿,武,真是不是我说你,别再和这种人靠太近了,上次」
「已经过去了,我会注意的,而且,算了。」武明显的对他的提醒感到厌倦,没説两三句就离开了。
「真是的。」虽然武的抗拒是预料之中,作为好友他还是或多或少要管一下。既然和武没有讨论馀地,那可能就要从其他人着手了。
第二天的天气依然晴朗。为了多一点时间玩,前辈们很早就把人从房里逐个逐个叫起来了。一时间,前辈的呼喊和男生们的抱怨充斥着民宿。最终,还是在九点半人齐集合,大家在民宿的饭堂用过简单的早餐就出发了。因为目的地和民宿有点距离,他们这次选择乘搭接驳车,在山脚前面下车。
「好了各位,今天我们大概会爬到山腰的程度,路很平就新手程度,大家都没有问题吧。」
「是——」
「啊啊,刚刚的情况根本没法抱怨,我觉得今天下来回去之后腿会断掉啊。」无从抱怨的薰久只能小声跟望月说,望月于是帮她提了一袋器材。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薰久后来越説越小声,觉得不好意思又知道这是望月少数能表达安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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