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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座位不久前从柯宇洁右边换到讲台前方,两个人的交集也随之远去,我很久没见到她们说话了。
午休铃响,柯宇洁瞇眼环视教室一圈,随即又趴回桌上,打算直接跳过午餐。在置物柜前见到这一幕的我长叹一口气,正准备闔上眼小憩片刻,忽然想起平常这个时间柯宇洁总是和薛然在通往顶楼的楼梯间用餐。
只有柯宇洁不在,薛然才可能看得见我。现在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按着她平时的路线,先沿教室旁的中央楼梯向上,到了五楼再拐进待维修的厕所旁的楼梯,薛然会等在那个楼梯间的转角。
那里鲜少人经过,隐密得连中午巡逻的学生纠察队也不晓得。
「宇洁,你也太晚了。再迟个一分鐘,你就会看到我饿死在这里。」刚踏上楼梯,薛然的声音便传了下来。我的心缩了一下,捏着裙摆的手不断收紧。我没有勇气跨出下一步,也没有勇气转身逃离。
「咦?」薛然探出头,视线看向我空着的手,似乎在问「你的午餐呢」。
「合作社人太多了,我不想排队。」我将双手藏到身后,加快步伐。薛然努了努下巴,示意我坐在他右手边,靠近墙的一侧。
「我今天去的时候也只剩下鸡腿便当,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分着吃。」薛然打开环保便当盒,盖子上佈满热腾腾的水蒸气。躺在青江菜上的滷鸡腿看起来就很入味,我不禁嚥下一口唾沫。
「想吃就说一声,我没你那么小气。」薛然夹起鸡腿,左手在下面接着,以防滷汁滴落。
「不、不用了。」我摇着手,身体往墙边挪了一点。
「别装了,你平常哪有这么客气?」薛然拿着筷子的手愈来愈靠近,在鸡腿快要碰到我的嘴时,我发现了一处不对。
他的袖子是捲起来的,手臂的皮肤在缺乏光线的楼梯间仍白得发亮。
「你没有戴手錶。」我注视着薛然的手腕,记忆中的银錶消失了。薛然放下筷子,鸡腿「咚」一声掉回碗中。
「哦,你说的是我妈送的那隻錶,我觉得累赘就没戴了。」薛然转了转手腕,似乎真的甩掉了什么。
「你的手上也没有疤。」我对上薛然不解的视线,补充道:「几个月前,你自杀未遂的疤痕。」
薛然瞪大眼睛,表情很快回归平静,他上下打量了我,嘴角小幅度勾起。「原来是上次那个女孩。」
事已至此,我不再畏惧被人发现,更何况眼前的「薛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你想知道什么?」薛然从容地将半颗滷蛋放进嘴里。
「你到底是谁?」我问。
「我是个幸运儿,柯宇洁也是。要不是遇到不懂得珍惜阳光的人,我们现在都还是见不得光的影子。」他用牙齿撕下一块鸡腿肉。
得知薛然也和影子做过交换,我咬紧下唇,心脏猛然感到疼痛。
「薛然他……才没有不珍惜阳光。」
「是吗?要是没有我的话,他早就把自己杀死了。是我向他提议,由我代替他活着,这样他既不用面对父亲,母亲也不会失去依靠。」薛然沾沾自喜地说,「可惜的是,他没想过那是他的家人,不是我的,我完全没有义务在乎。他既然选择了逃避,就没有资格干涉我要怎么做,我只想好好享受这来不易的生活。说难听一点,他母亲是死是活,我真的不在乎。」
我一下子明白薛然当时的绝望。影子确实就像死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因此我们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
「你知道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和柯宇洁身边吗?」薛然转过头,指着防火门前的空地。那里站着一隻白猫,蓝宝石的眼睛和纯白的被毛都闪烁着光。我不知道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上来的时候,牠不在这。
「猫是夜行性动物,无论外表再怎么雪亮,还是属于夜晚。这一点和影子相同,就算我们费尽千辛万苦走到阳光底下,影子终究是影子。有些事我们一辈子也不会理解,感情就是其中之一。」他望着前方,就像薛然经常做的那样。「那隻猫是我跟柯宇洁的照妖镜,只有牠能看穿我们的真实身份。也许是知道这点,柯宇洁才那么害怕吧。」
我想起柯宇洁每次见到牠时总是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得点了点头。铃声再度响起,薛然将便当盒盖了起来,里头大半的食物都没动过。
眼看他就要离去,我赫然发觉自己还没得到最重要的答案。
「真正的薛然去哪里了?」我赶在薛然下楼前叫住他,他侧着头,看不见表情。
「他很可能已经死囉。」他不紧不慢地说,「自从他母亲死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新的影子什么时候会出现。」
死……了?
双膝失去支撑的力气,我跪倒在楼梯间。小碎石刺痛了我的腿,一如往常,皮肤看不出一点伤。
世界上唯一知道我存在的人死了,我也将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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