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中秋之夜,对方要去陪太后,但没想到这么晚还没来,想着今夜又落了空,心里不舒服。
李清欢只能在边上尴尬地陪笑,左耳朵右耳朵出地听歌。
夜色如洗,月挂中天,宫人已经在殿外庭院设置香案,备好瓜果菜品,焚香拜月。
殿前的桂花开了,平时瞧不见的树枝瞬间缀满金色小花,香气四溢,弥漫在宫闱。
苏泽兰跟在群臣之后,一边与李清欢搭话,一边心不在焉地瞧青烟升起,黄澄澄八角蟹趴在三彩宝相花纹盘中,抬头伸腿,供人品尝之前倒也显出几分磅礴气势。
比眼前畏畏缩缩,费尽心思巴结翰林学士的官员们强得多,朝堂上的风向变太快,前一段还各处不受待见的学士们,如今都被捧上天。
过会儿还要分蟹,赏饼,啰啰嗦嗦一大堆,他觉得胸口发闷,开始不耐烦。抬眼瞧见不远处的段殊竹,四周被阿谀奉承之人围住,脸上却是泰然自若,眸子里荡漾着清浅的笑,唇角微扬,越发瞧不出喜怒。
这人倒是适应,如鱼得水,不愧做了多年的枢密院主使。
段殊竹的目光也迎过来,看得出亲弟弟心烦意乱,扭头向伍儿说了几句话。
小太监点头,出去又回来,手里捧着个镶金缠枝木盒,鱼儿似地钻入人群,晃几下来到苏泽兰跟前,瞧旁边的李清欢被奉承之人绊住脚,才低声传话。
“供奉,主使想让大人帮个忙,这里装的是扬州千秋万岁铜镜,今年五月初五打造的铜镜太后不喜欢,主使特地又做了这个,想着今晚送过去,可他老人家实在脱不开身,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再说小人们也不好这么晚往后宫去,供奉如今住在兴庆殿,还请劳烦走一趟。”
这也算不得事,苏泽兰伸手接过来,应了声,恰巧也想去瞧小殿下,刚好有个由头。
苏泽兰看到处依旧闹得厉害,自己偷偷离开,穿过淳雅门,绕过长廊,朝德懿殿走去,欢庆之夜,太液池上飘着灯火,一会儿陛下还要与后妃泛舟赏月。
盛世之时,他却躲在暗影处游走,不想让那些灯火照到自己,像个孤魂野鬼。
德懿殿离三清殿不远,与其他宫皆不相连,门口奴仆也不多,气派规格完全不像太后寝宫。
太后节俭,天下第一。
他到的时候,迎面正遇见一等太监鱼儿扯着嗓子骂宫女,细听原来是小丫头偷懒还吃果子,气势汹汹,声音大得老远就能听见,好一顿训斥。
苏泽兰听不下去,笑着走进,“公公辛苦了,不知太后睡下没有,劳烦带个路。”顺便给那个小宫女使眼色,对方会意,悄默声溜走。
鱼儿一瞧来人认识,不敢怠慢,脸色变得比五月的天气还要快,立即堆上笑,“哟,哪阵风把大人吹来,太后刚睡下,供奉有事?”
苏泽兰难免有丝失望,看来小殿下不在,又不好把段殊竹的东西假手别人,笑道:“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既然太后歇了,在下明日再来。”
鱼儿连忙躬身,又把他送出去好远,毕恭毕敬。
苏泽兰捧着千秋镜,站在回廊下发呆,按理该回去,又舍不得,寻思能不能绕道去趟承香殿。
思来想去,自己都乐了,相思泛滥,迟早有一日溺死在里面。
信步往外走,忽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声音细若游丝,风一吹就会断似地,“供奉,苏供奉留步。”
他回过头,看见回廊旁边的假山后绕出个纤细身影,颤巍巍走过来,细看竟是刚才那位小宫女。
对方拜了拜,依旧低头,声若蚊蝇,“多谢供奉刚才帮我,奴名叫恋久。”顿了一下,等石头缝里的秋蝉叫了会儿,继续解释道:“奴从小跟着太后,由于年纪小才一直没升位分,如果——供奉有什么需要的话,奴也许可以帮忙。”
怯怯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苏泽兰笑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其实有份东西想当面交给太后。”
语气温柔得很,恋久脸一红,咬嘴唇回:“供奉,太后临睡前总要到殿后的小佛堂念经,尤其是中秋之夜,经常会到天明,如果大人信得过奴,就跟着来吧,太后心善,不会怪罪。”
苏泽兰点头,与小宫女往德懿殿后走,才发现里面种着一片桂花树,小黄花铺了满地,幽香扑鼻,踩着满地金黄去,推来两扇小门,里面依旧全是桂花树,难怪都说这里的桂花开得好,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民间俗语,桂花种门不种院,因门外有贵人,门内招鬼魂,为了讨个吉利,从来没见人在院里养过桂花,不知为何太后却一点也不讲究。
走了几步,隐约看见一间小屋子闪着光,念久停下,回头:“大人,奴不便过去了。”
苏泽兰会意,独自来到门口,听耳边传来阵阵木鱼声,先悄悄站了会儿,正准备开口,忽听里面人在低声哭泣。
他屏气凝神,一个幽怨的女声自言自语,期期艾艾:“殿下,这么多年过去,妾依然惦记以前的日子,每逢中秋,妾必与殿下庆贺佳节,今日还是……你生辰。”
苏泽兰愣了愣,这句殿下肯定不是先皇,据说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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