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回城的路上,车载音箱里播放着最新的天气预报。
主播说,城里即将入秋,今年迎来史上最漫长的寒冬。
姜泠握着方向盘开车,无心之举地瞥了眼空荡荡的副驾驶。
昨夜,她和男人聊了很多。
她认为他们彼此都需要一些独立空间和空间来思考,各自分道扬镳回城是最合适的。
下了高速以后,她把车停进连锁车行的货库,再打的士到医院。
她今天不用上班,直接去了促醒科所在的楼层。
促醒科不像别的科室那样喧嚣,没有诊室,只有病房。
病房也安静得诡异。
隔着玻璃墙,姜泠看到里面数不过来的复杂仪器,还有病床上永远醒不过来的老人。
植物生存状态,是医学界对于植物人的术语称呼。
但她很少去思考这几个字。
每每想起,总是觉得太残忍。
她喜欢回想去年九月的记忆。
那时,她刚从南洋回来,黎一雄也还是个活力四射的老头。
黎一雄问她在槟城玩得怎么样,有没有去爬山,有没有去潜水,有没有去吃榴莲。
像个关心女儿的更年期家长。
她只是笑笑回答说,槟城是个很像天堂的地方。
对此,黎一雄的表述也很诗意。
“看来,你遇到了一束照亮你的光。”
是吗?
或许是吧。
但是,一束限定期限的光,注定是要陨落的。
她会被重新照亮吗?
姜泠看到玻璃墙倒映里的自己,透过苍白雪肤,审视自己的灵魂。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拖油瓶说得没错。
她现在这副状态,确实不太适合复仇。
他替她保管了双肩包,又和她商量出第一个任务。
培养默契。
至于怎么培养……
更不知道。
七夕过后,医院里发生的大事就像重新洗牌一样。
麻醉科的裴主任不知道为什么请年假失踪了;
骨科的姜医生换了一个女士手袋,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定制款,简直贵得离谱。
而那位投资医院的富豪曼诺先生,突然宣布了一则大消息。
他要在医院里招一个私人医生,同时成立私人医疗中心。
这事在医院群里炸开了锅,不少有年资的主任纷纷开麦声讨。
【我不同意!那现代医学分科室的道理何在!】
【这就是落后糟粕!】
【简直就是瞎搞!】
姜泠是从来不会在群里发言的,她只会找个小角落坐着吹吹冷风,吃着热乎乎的关东煮,看着一群人在围攻群骂她的拖油瓶。
骂得真好,深得她心。
不过,转折出现地很快。
财务人员发了一条短信,说曼诺先生体恤各位医护人员工作辛苦,这个季度给每人多加六位数的奖金,即刻到账。
一眨眼的功夫,群里的消息全不见了。
清一色的撤回,撤回,撤回。
然后重新刷屏的,是某个虔诚的表情包,统一五湖四海十大科室。
【阿弥陀福,我佛慈悲】
……
姜泠突然觉得关东煮也没那么热乎了。
在医院里更热乎的,是应聘私人医生的纸笔考试。
曼诺先生表示,基于公正的原则,他将完全根据考试结果录取选人,没有任何暗箱操作,大家公平竞争,自愿参加。
消息一出,阅览室几乎被挤爆了,所有医生都开始临时抱佛脚,甚至连医务处和行政科的人都来抢位置复习。
姜泠默默目睹了全过程,无动于衷。
甚至连考试当天她都是被萧言和柳川架着去的,美其名曰人多壮胆,还能互相抄抄答案。
阶梯教室里,姜泠坐在最后一排。
她面目表情地看看奋笔疾书的大家,再面无表情地看看题目。
全是简答题。
【病患不肯吃药怎么办?】
【病患需要安慰怎么办?】
【病患喜欢医生怎么办?】
她忍不住想起男人的脸,莞尔失笑。
想了一会,心情变好了,她就从柳川那里抢了支铅笔,开始在纸上答题。
考试结束以后,医院的休息区。
裴枢坐在轮椅上,怀里堆着满迭卷子,手里拿着用来阅卷的红墨水钢笔。
钢笔笔尖辗转反侧,在某幅潦草的铅笔画上反复打圈圈,怎么也落不下笔。
【题目:病患不肯吃药怎么办?】
答题纸上,画着一条卧病在床的卡通鲨鱼。
鲨鱼很可爱,一点儿也不凶,胸前还乖乖挂着一个小牌,数字标着“二十三号”。
然后,这条鲨鱼被一根鱼叉捅死了。
死得好惨,还哇啦哇啦口吐白沫的。
裴枢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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