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秦随把手中把玩的扳指往案几上一扣,德顺霎时噤声。
“朕在你眼里会先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秦随嗤笑一声,“李仁立在哪?”
旁侧的黑衣男人出来跪下,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回陛下,罪人李仁立通敌叛国,于庆城葬送我秦三万大军后逃到燕国,找到的时候……已经服毒自尽。”
世人皆知秦国帝君暴虐之名,但只有真切领会过秦随手段的人才知道,这个暴君远比外面传言的更加可怕。
敢背叛他还栽在他手里的,除了生不如死求一个痛快,没有别的路可走。
所以提心吊胆的李仁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往自己的小瓶子里再加一颗毒药,并成功在秦国暗卫找过去的时候及时服毒,七窍流血而死。
“所以你们带回来了些什么。”秦随这次没有让黑衣男人再起来,语气很淡地问道。
黑衣男人姿态放得更低,额头贴上冰凉而昂贵的地板:“李仁立养在燕国国都的一家人已经悉数带回,加上仆役共计一百七十九人,无关紧要之人还在路上,李仁立之妻与其子女被关在刑狱司水牢。”
“属下无能。请陛下降罪。”
“……”
“抬头。”
听到秦随的话,黑衣男人慢慢抬起了头。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清秀的左脸贯穿,伤口处露出粉嫩的肉芽,看上去是最近才受的伤,而且并未妥善处理。
男人抬着头,但视线仍是向下,并不直视秦随。
天子的威严不可冒犯,更何况是他真心追随的帝王。
哪怕秦随赐他死罪,也是他罪该万死,辜负了陛下的栽培。
高高在上的帝王似笑非笑:“看着朕。”
男人抬眼望去。
俊美的帝王身着黑色锦袍,其上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和云纹,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暗金色的光。他的五官线条锐利,眉眼深邃,狭长双眸如墨,鼻梁高挺,薄唇噙着一抹散漫的笑意,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冽而危险。
帝王扔给他一样东西。
“办事不力,自行去暗阁领十鞭,三日之后去临江查清楚临江巡抚的案子。”
“退下吧。”
“……”
秦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宫灯一盏一盏地熄灭,殿内只剩男人还跪在原地。
他拿着手中上好的伤药沉默良久,然后起身,气息从殿内消失。
……
沈惟舟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带他来到秦国的人昼夜兼程,硬生生把一个月的路程缩短到十几天。
上好的良马在行路过程中换了一匹又一匹,驾车的人也换了一个又一个,沈惟舟观察着驿站的数量和分布,暗暗心惊。
燕国境内,几乎到处都是秦国的探子和暗哨,而秦国境内的驿站无论是选址还是资源,都称得上一句令人望而生畏。
都说当今天下三国鼎立,以晋为首,秦国次之,燕国为最弱势。
但以沈惟舟了解到的晋国的情况,要说比燕国强那确实如此,要说能压一头秦国……那不见得。
许是因为他“天算宗宗主亲子”的身份,沈惟舟并没有受到什么冷遇和苛待,一路被平安带到了秦国。
尽管秦国给他安排的是上好的马车,但路上始终是难以休息好,再加上他体质本就虚弱,昼夜奔波之下,沈惟舟病了。
而且病得很厉害。
这是件好事。
沈惟舟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可以用病做掩护,然后夜探秦王宫,摸清楚秦王宫的布局,好方便自己的后续计划。
没办法,他现在毫无武功,如果是之前他倒是有底气夜探秦王宫而不惊动任何人,但是现在……沈惟舟抬手,冰凉的指尖触上温热的茶杯,眉眼间是一片倦色。
旁边的小太监见状立刻俯了俯身,很有眼色地恭敬道:“公子舟车劳顿,今日还请早些休息。”
“宫里不比其他地方,这个时候太医院已经宵禁了,公子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明日一早杂家去太医院请袁太医来一看。”
沈惟舟应景地轻咳两声,漂亮的脸上愈发苍白,低低回了声好。
小太监见沈惟舟这么好伺候,原本浮于表面的恭敬顿时真诚了许多,迈着小步退了下去。
沈惟舟和小太监心知肚明,宵禁是真,请不来太医是假。
哪有什么太医晚上不能出诊的说法,若是秦随召见,整个太医院怕是连衣服都不穿就要从被窝里爬出来。
只是现在小太监觉得沈惟舟没这个价值而已。
在不知道秦随对沈惟舟的态度之前,整个秦王宫对他都会是敷衍有余用心不足。一旦沈惟舟不得秦随青睐,那给他请太医就是多此一举;就算沈惟舟走了狗屎运在秦随那得了几分脸面,小太监也可以推说是遵守宫规。
进可攻退可守,这宫里的人都是一个比一个精,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等到门口的动静小下去之后,沈惟舟轻轻吹灭了蜡烛,整个拂云轩顿时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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